叶脉里的端午

文言小玉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雨总是来得突然。院子的屋檐下晾着的艾草,还没收尽水气,灶膛的火已经噼啪作响,零星灶灰沾在奶奶的蓝布袖口。她坐在矮凳上,膝头摊开浸湿的粽叶,青绿的叶脉里还淌着井水的凉意。</p><p class="ql-block"> 她包粽子时最是好看。老茧摩挲着粽叶沙沙响,三两个翻转就兜住一汪月光似的糯米,几粒粘在虎口处,像不肯坠落的星辰。我蹲在陶盆边,看她往叶筒里填红枣——那枣子红得透亮,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p><p class="ql-block"> "看好了,"她捏着粽叶的尾梢轻轻一折,"角要捏得尖尖的,就像..."稻草绳在她指间绕了个结,"就像龙舟的船头。"蒸汽漫上来时,她的皱纹在雾气里变得柔软。锅盖边沿凝着水珠,一颗接一颗砸回锅里,像是数着时辰。</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粽叶始终不肯驯服于我掌心。它们或是纵容米粒逃亡,或是突然松垮了腰肢,留我在黏腻的糯米里手足无措。那些工业流水线诞生的粽子,每个棱角都闪烁着标准化的冷光,却再没有一株稻草,记得露水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直到某天,"泛黄相片里,奶奶久违的笑容忽然鲜活,那些记忆里缠绕的粽绳竟抽了芽,在她指间蔓生成绿河道。我听见水珠坠入陶盆的脆响:'要顺着叶脉走呀...'"</p><p class="ql-block"> 今早菜场见到新摘的粽叶,露水还没干透。我忽然明白,有些手艺不是学不会的,是再没有人握着我的手腕说:"贴在虎口这儿,要这样兜着,对、对,就是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