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从三老汉给人卖杏的尴尬</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看当今一些农村社会现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评析袁炳纲散文《卖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拜读了袁炳纲先生的近作《儿子很忙》和《卖杏》,颇有感慨。他以近似黑色幽默的笔触,触动了当下渭北农村的社会现实和农民生活的真实,让人眼中看“故事”,嘴里倒苦水,想笑实想哭。对《儿子很忙》一文,我在前文《繁华囚笼与精神荒原》中已经进行了评论,这篇文章,我重点评析《卖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卖杏》也许是一篇小说,实则是一篇写实散文。文章的内容并不复杂:三老汉找人把邻居二老汉家两树御杏摘了并给他卖了,卖了451元,刨去人工费用最终仅换得一元收益。并不复杂的故事情节让人觉得很荒诞。但这也许就是现实。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在叙述中精心铺陈杏子本身的价值:它们是“正经八百的御杏”,有着“浓甜中夹带着淡淡的酸”的绝佳风味,果实累累压弯树枝,色泽诱人。然而,这“御杏”的身份在现实的商业逻辑面前不堪一击。采摘和销售成本(3人一天450元人工费)彻底吞噬了其全部经济价值,甚至差点吞噬了果实本身的价值象征。这巨大的价值反差,正是最尖锐的荒诞——曾经的贡品,在今日的乡村,其经济意义竟渺小至此。这种荒诞感在结尾的“倒贴钱”调侃中被推向极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卖杏》以一桩看似寻常的 “卖杏小事” 为切口,用朴实如泥土的文字,剖开了当代中国乡村的肌理:既有空心化的苍凉,也有人情的余温,更有现实与传统碰撞的无奈。全文以小见大,于细节中藏深意,在平淡里蕴深情,堪称一幅微缩的乡土生存图鉴。如同一个冰冷的预言,暗示着在特定条件下,农业劳动成果本身可能连成本都无法覆盖,其价值甚至可能成为负数。这不仅是经济意义上的荒诞,更是对传统农业价值在现代化浪潮中被无情解构的悲凉写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一、以 “物” 为镜:衰败与生机的悖论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章开篇的“物”描写极具象征意味:“久锁的铁大门生了锈,多处漆皮脱落,甚至被风雨侵蚀出了许多缝隙”,锈迹斑斑的大门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封闭,更暗示着乡村的“被遗忘”——年轻人离去,老屋空置,时间在这里留下的是侵蚀而非生长的痕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门内的杏树:“杏子黄了,那么新鲜耀眼,那么疙疙瘩瘩,宛如一串串红色小灯笼”,果实 “一半红一半绿,味道绝佳”,甚至被冠以 “御杏” 的名头,暗含着乡土本有的生机与价值。但这份生机却陷入了 “悖论”:果实因结得太繁而压弯树枝,熟透后 “骨碌碌跌撞撞滚到院子”,甚至 “犹如下大雨跌落的房檐水” 般浪费 ——乡土的馈赠无人承接,自然的丰饶与人力的匮乏形成尖锐对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更耐人寻味的是“金雀筑巢”的细节:废弃自行车的菜篮成了雏雀的家,老金雀在枝头警戒。这一幕既是乡村 “人退鸟进” 的真实写照,也隐喻着自然对人类缺席的 “填补”——当人不再是土地的主人,生灵便悄然接管了这片空间。三老汉 “险些落下伤心的泪水”,道尽了对乡村空心化的心疼与无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以“人”为脉:人情与现实的拉扯</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中的两位老汉是乡土社会的 “留守者”,他们的互动串联起全文的情感线索,也折射出传统人情与现代现实的碰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老汉的“热心”与“尴尬”:作为邻居,他受托看管门户,主动提议卖杏以避免浪费,为雇人采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因没能亲自卖杏而愧疚。这份 “热心” 是乡土社会 “守望相助” 传统的遗存 —— 在人口稀疏的村庄,邻里关系仍是维系社区的重要纽带。但最终“卖杏得 451 元,扣除人工费剩 1 元” 的结果,让他陷入“狼狈”:传统人情在“人工贵”的现实面前显得苍白,他的愧疚本质上是“传统伦理被经济现实碾压”的失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老汉的“无奈”与“豁达”:远在外地的他,面临“回来路费超收益”的现实困境,只能委托他人处理。他对结果的“豁达”——“没卖下就没卖下”“一块钱也不要了”—— 并非真的不在意,而是对“划算不划算”的现实妥协。这份妥协背后,是无数农民工 “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回不去肉身” 的集体困境: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放弃乡土的馈赠,忍受“两树杏只值 1 元”的荒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的互动中,“人情”仍在——三老汉的尽心、二老汉的感激,是乡土社会最后的温度;但“现实”更硬——人工费、路费、收益的算计,早已渗透进最淳朴的邻里关系中。</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以“事”为引:乡土困境的缩影</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卖杏”这件小事,实则是当代乡村多重困境的集中爆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劳动力流失与成本高涨:村里“十室九空”,常住人口多为老人,五十岁以下 “白屎巴牛一样稀缺”。仅有的劳动力(大龄妇女)因 “套袋一天挣三四百”,对“摘杏”这类低收益工作不屑一顾。这揭示了乡村的“结构性空心”:青壮年流失导致劳动力供给不足,进而推高人工成本,形成“想干活没人,有人干不起” 的恶性循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农产品价值与生存成本的失衡:“御杏”虽好,却抵不过“七块钱的布料八块钱的裁剪费”——果实的价值远低于采摘、运输等成本。这种“付出>回报” 的荒诞,本质上是小农经济在现代化市场中的弱势:分散的、非规模化的农产品,难以抵御人工、流通等成本的挤压,最终陷入“不卖可惜,卖了亏本”的困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村共同体的瓦解:文中“巷子五家,四家锁门”“一千多人的村子,常住人口一百多”的描述,直指乡村社会的“原子化”。传统乡村的“熟人社会”依赖密集的人口互动维系,而人口流失导致社区功能衰退,邻里互助的成本升高(如三老汉雇人需“凭老脸偎依”),乡土社会的凝聚力正在消解。</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语言的“土味”与力量</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袁炳纲先生不愧乡土语言大师,他虽然大半辈子从事教育,但始终生活在渭北农村,他的关中方言掌握得十分稔熟。文章的语言充满“乡土气”,却精准有力。方言俗语的运用(“槌会比锣重”“白屎巴牛”“鼻子大的压住了嘴巴”)让文字扎根于土地,仿佛能闻到乡村的泥土与杏香;细节描写的“镜头感”(杏子滚落的“骨碌碌”“哗啦啦”,金雀“扑楞楞”飞走)让场景鲜活可感,增强了代入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种“土味”并非粗糙,而是对生活本真的还原——就像文中的杏子,带着 “淡淡的酸”,才更显“浓甜”的真实。正是这种朴实,让乡村的困境、人情的温度显得不刻意、不煽情,却直抵人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卖杏》的结尾,“有人打趣问三老汉”“有人打趣问二老汉”,这两句看似轻松的玩笑,实则是对乡村困境的残酷叩问:当乡土的馈赠抵不过生存的成本,当传统的人情扛不住现实的算计,乡村的未来在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卖杏》这篇散文如同一颗熟透却无处安放的杏子,甜中带涩的滋味久久萦绕心头。它用最朴实的笔触刺破了乡村振兴表象下的隐痛,而您能与之共鸣,正是文学力量最好的印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枚杏子的重量,远不止于“1 元钱”的价值。它承载着土地的生机、留守者的坚守、离乡者的无奈,更映照出城市化进程中乡村的阵痛。袁炳纲用这枚 “沉甸甸”的杏子,让我们看见:乡土的失落,从来不是遥远的故事,而是发生在每一棵无人采摘的杏树下,每一扇生锈的铁门外,每一位老人的叹息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简介 小河水,原名董怀禄,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 和QQ昵称:细水长流。原中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中国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咸阳文学院理事,曾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丛书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当》(上卷)、《好好活着》、《红苹果,紫葡萄》等。</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汪:《卖杏》原发“秦川文化”公众号,许多微信群有转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袁炳纲,陕西省礼泉县昭陵镇坡北村人。一九七二年参加教育工作,执教于坡北初小。一九九六年调入原建陵教育组,二零一五年退休。小学高级教师,从小热爱文学,先后在《陕西日报》,《咸阳日报》,《秦都文艺》,《秦川》 等刊物,《秦川文化》 《西部网络文学》等平台上发表过作品。《秦川》杂志签约作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