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消失的镰刀  四

Dr.郑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王氏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午夜,又给老刘头诞下一个儿子,取名刘冬生,比他姐姐刘秀小九岁。娃儿生的好看,明亮干净的大眼睛灵动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融化了刘王氏的心,也融化了这个冬天的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夫妻俩决定送娃进学堂读书,希望长在红旗下的下一代,不再像他们一样做睁眼瞎,豆大的字不认得一个,要了解时事只能听广播,靠耳朵。再苦再难也要让娃娃读书识字,将来长大有出息有作为。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女儿刘秀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一直念到县里的高中,硬是凑合到毕业,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小学刚读到一半,学校里就没人好好教书了,整天不是文斗就是武斗的,学业都荒废了。高考恢复后,女儿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省城的一所高中当老师,结婚生子,成了村子里最早一批进城安身的城里人。儿子仅仅只是达到了脱盲的文化程度,没有在外面安身立命的资本,守在父母身边,和他们一起劳作受苦,成了一个像年轻时的老刘头一样的庄稼汉。老刘头一直都觉得,人的命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至于那个运,那得看造化,强求不了,有点老子思想里顺势而为的味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冷的夜风,刮的村口的老槐树莎莎的响着,仿佛荒凉的大地隐隐约约发出嘤嘤的哭泣,在乡下寂静的夜里幽远而响亮,不禁让人汗毛倒立,心里一阵阵发怵。几片枯叶不堪重负,晃晃悠悠的从树梢飘落下来,散落在女人脚边的地上。小脚女人的身影依然坚定的矗立在树下,几缕花白的头发凌乱的在风中飘动着,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进村的那条零散的几棵白杨树夹道的宽土路。只要黑暗里晃动点人影或传来说话走路的声响,那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就立即精神起来,仿佛冥界的幽灵之焰,在黑暗里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几十年来,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夜归的人也不会打扰她,只是默默的摇摇头,默默的从她身边走过。老刘头也心疼他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老大老二走后,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那个瘦弱的身影总是在夜幕降临后,出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守望着远方的那一点点希望。起初他也劝过几回,除了跟她一起抹眼泪,没有任何作用。毕竟那是当娘的身上掉下来肉,世上没有什么能量能毁灭刻进女人骨子里的这种爱,除非有一天她死去,一起永远的埋进土里。他能做的就是远远的躲在暗处陪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在,后来出生的女儿和儿子,给这个可怜的母亲莫大的安慰。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女儿刘秀,聪明伶俐,学有所成,已成家立业,隔三岔五,大包小包拿着吃喝就回来看老两口,进门时的那一声“娘”,瞬间就能把他俩的心融化了。儿子刘冬生,憨厚实在,人也不笨,是个庄稼人的把势。娃也孝顺,对他俩都好,常常去镇子上赶集,回来也总是给他俩带着带这带那的,估么着,等他老两口老的不能动的时候,也不会差,每每想到这些,老刘头总是看着儿子,痴痴的笑一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常坐在地头,看着自己手里心爱的镰刀和田地里辛勤劳作的儿子,心想再过些年,等他老的不能下地,就把这把镰刀留个儿子。他喜欢看着麦田深处一起一伏忙碌的背影,还有那镰刀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辈子和土地,跟农具打交道,这就是他的命,也许也是儿子的命。人活着总得吃饭,那就得有人种庄稼,农民就是祖祖辈辈在土地上侍奉庄稼的受苦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