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教人以缄默

无尘

我向来以为，海是广阔而蔚蓝的。不像山，总是巍巍地立在那里，毫无乐趣可言，仿佛在嘲笑人的渺小。海却不同，它虽也浩渺，却肯与人亲近，用浪花舔人的脚趾，把贝壳和石子推到岸边，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
　　这次旅行，我选了一个小景点----南澳岛。在很多人的眼中应该是喜欢去人多、抖音非常热门的地方，而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寻一处僻静安静之地。这小岛并非处在城中心，而是在一处偏僻小镇，说是小镇却也和城市并无差别。大排档、麻将馆、超市、商场、KTV一应俱全。在街道两旁杂草丛生，一座座山川映入眼帘，间有几株树木被海风吹得歪向一边，显出倔强的模样。

天空是蔚蓝的，海水的味道是咸味儿的，大海是宽阔的。但并非画片上那种刺目的蓝，而是掺了些许灰调子，像是被水洗过多次的旧布。我赤足走在沙滩上，沙粒粗粝，硌得脚底生疼。远处有勇士在摩托艇上，享受着海浪给他们带来的刺激；有人领着小娃娃在海边中拾贝壳、玩沙子，在最好的年纪中陪伴着孩子的成长；有人牵手漫步海边窃窃私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有人面朝大海静静的一个人站在岸边，享受着海风带来的一丝夏日清凉。
　　潮水退去之时，沙滩上留下许多纹路，弯弯曲曲，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我蹲下身，抓起海边的沙子堆积成自己想要的图案，突然间听见一个娃娃跟妈妈说：妈妈，那个叔叔也喜欢玩沙子嘛？我朝着声音的源处望去，嘴角向上扬微笑了一下。用手指描摹那些纹路，忽然想到了人的一生大约也是如此，被看不见的潮水推着走，很多时候我们会多多少少留下些痕迹，很快却又被新的潮水抹平，就像你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没有你的足迹。

临近旁晚时分，我沿着海岸线漫步。海水渐渐凉了，浪花也变得慵懒。我在沙滩上小憩，发现在离我不远处的沙滩上有一潭凹陷下去的清水池，里面竟有几尾小鱼游动。虽然不知它们何时被困在此处，却依然活得自在。我伸手去触，它们便敏捷地躲开，尾巴一摆溅起细小的水珠。我在想：鱼儿尚可知晓进退，何况我们人呢？因为时间久了，他们就明白潮水的脾气和习惯，涨潮的时候游进来，退潮前就得游出去，否则就会困在小水洼里，等太阳晒干。不过机遇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对于它们来说，机遇来了但是如果没有把握住那就只能呆在这里或者静待机遇。有的时候他们留下来的未必就是煎熬，毕竟对于晒成鱼干的鱼儿来说这也是一种幸福。既然无法选择，那就静静的带着难道不好么？这一潭水就是他们的世界，只要习惯了生活节奏未必会觉得痛苦。"

此时此刻，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沙滩上，仿佛我也成了这海岸的一部分。人生在世，大约都如那几条小鱼，被困在自己的一汪水中。有人觉得这水就是大海，活得自在；有人觉察到局限，便痛苦挣扎。而海，永远在那里涨落，对个体的悲欢无动于衷。 夜里，我躺在酒店的床上，听见远处潮声阵阵。那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大海在呼吸。

　　次日清晨，我再次来到海湾。昨夜想必涨了大潮，沙滩上的纹路全变了样，我昨日留下的脚印也已无影无踪。只有那潭清水池还在原处，里面的水洼已然不知去处，几尾小鱼变成了银白色的尸体，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我转身离去时，我望着大海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种无言的不舍之情涌上心头，可能听见了海的声音，也明白了海给我带来的收获，给予了我们足够的勇气去学会沉默。

回信丰的高铁上，我透过车窗望见远处的海平线。它那么直，那么平，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假象——地球是圆的，海自然也是圆的，只是人眼看不全罢了。

殊不知，其实人生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