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当越野车的轮胎第一次碾过那道嵌在红岩峭壁里的公路,你会懂什么叫“太行把最烈的风骨,藏在了郭亮的悬崖上”。这里是南太行的腹地,河南辉县的深山褶皱里,郭亮挂壁公路像一道被时光淬炼的铁痕,把“不可能”三个字,碾成了车轮下的诗行。</p> <p class="ql-block">先问你一个问题:用13把钢钎、2000把铁锤,能在110米高的垂直悬崖上,凿出一条多长的路?郭亮人的答案是——1250米。</p> <p class="ql-block">1972年的冬天,太行雪落满了郭亮村的石屋。那时的村子还困在海拔1700米的绝壁顶端,村民下山要走“天梯”——720级石阶嵌在悬崖缝里,村支书申明信带着12个壮劳力,揣着窝头住进了崖顶的山洞。没有机械,他们就腰系麻绳悬在半空,一锤一凿地啃那硬如钢铁的石英砂岩。钢钎磨秃了3000根,铁锤砸坏了2000把,13双手在悬崖上凿出72个天窗,也凿出了一条生路。1977年通车那天,郭亮人在公路尽头立了块碑,碑上没刻名字,只刻着“太行精神”。</p> <p class="ql-block">握紧方向盘,让我们钻进这道悬崖的“肋骨”里。左手是斧劈刀削的红岩岩壁,岩层里还嵌着当年钢钎凿出的凿痕,像老人们手上的老茧;右手是悬空的峡谷,透过天窗往下看,云雾在几百米深的沟底翻涌……</p> <p class="ql-block">挂壁公路的神奇,在于它把“险”和“美”揉成了一团。清晨的阳光从天窗漏下来,在路面织成流动的金线,车轮碾过光影,像在翻阅一本立体的诗集;傍晚时分,夕阳把红岩染成胭脂色,天窗变成画框,框住远处的鹰嘴峰、王莽岭,连风里都飘着铁锈和松脂混合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转身凑到最近的天窗,身子往外探半寸,骤起的风裹着松涛扑过来。往下是云雾漫过的黑龙潭,往上是红岩如焰的崖顶,几道梯田在山腰铺成金带。阳光从斜上方的天窗斜切进来,在岩壁上投下窗格的影子,与凿痕交错,倒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对话——当年的钢钎与今日的目光,在此刻撞了个满怀。</p> <p class="ql-block">钻进挂壁公路的涵洞,岩壁的凉意先漫过来。伸手摸向左侧崖壁,粗粝的红岩上满是深浅不一的凿痕,短的是锤头崩出的白点,长的是钢钎划过的沟槽,像老树干上的年轮,圈住1970年代的晨昏。偶有水滴从岩缝渗下,砸在路面的小水洼里,叮咚声在涵洞里荡开,倒应了不远处那方“水滴石穿”铁字碑。</p> <p class="ql-block">穿过最后一个天窗,郭亮村就躺在山坳里等你。石屋依山而建,墙是红岩砌的,顶是青瓦盖的,连院墙上的晒秋架都带着岁月的弧度。村口的老槐树下,晒谷的大娘会笑着递你个太行山的柿子,甜得能粘住嘴唇;碾盘旁的大爷抽着旱烟,说当年凿公路时,他爹就在这碾盘上磨钢钎,“磨秃了的钎子,能从村口排到公路那头”。</p> <p class="ql-block">暮色降临时,站在挂壁公路尽头回望,这1250米的挂壁公路,哪里是路?分明是13个普通农民写给太行的诗。他们没读过多少书,却用钢钎作笔,悬崖作纸,把“不服输”三个字刻进了太行的骨头里。</p> <p class="ql-block">自驾过无数路,唯有郭亮挂壁,会让你在踩油门时多一份敬畏。因为你碾过的每一寸路面,都浸着汗水;你看见的每一扇天窗,都亮着希望。这大概就是自驾的意义——不是跑多快,而是在车轮转动时,能触摸到那些藏在路下面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下一站,我们继续往太行深处走。但别忘了回头看看,那道嵌在悬崖上的郭亮挂壁,正像一行烫金的诗,刻在南太行的脊梁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