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沟那几年

王泉(晨星)

<p class="ql-block"> 引 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inherit;"> 2018 年 4 月,北京二十一中1967 届初二(3)的部分同学在离校五十年后(1968-2018),与当年授业恩师再次聚首,见到了已是八十岁高龄的“靳老师”,老师还是那么神采奕奕,身体匀称不愧是运动员的底子(点赞)。学生们与老师比较可逊色不小,是胖瘦不一的一群白头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inherit;"> 自 1968 年离校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经五十年时光磨砺,很多儿时记忆已模糊,但靳老师当年带领我们下乡劳动时,展示他那年轻充满爆发力的体魄,为我们绣他那举重运动员的肌肉却记忆犹新;也记得老师为我们的淘气,早起床,晚熄灯,而操劳跑来跑去的身影。聚会中,靳老师所表达心中几十年未放下的“为曾参与动员学生上山下乡”而歉疚于怀。我深深的感动,在白家沟插队同学的历次聚会中,没有一位同学认为您有责任,并对您表示不满,请您放下那一份歉疚“那里没有您的责任”有责任的只是文革发动者和操纵者,学生们都知道那是一场波及普通百姓,“普通百姓”无人能够躲避和改变的极糟糕政治争权运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inherit;"> 聚会后继春同学转达了靳老师您的想法“每位同学写一篇作文”。写作对于我来说一直是弱项,在校时语文水平也就是勉强及格,班里排在下游。插队期间几乎没有动过笔,插队头一年还记过一些日记,写一些心中的想法,后因听到有人因笔记被别人偷看后,挨整遭到批斗,吓的自己连笔记也不敢写了,以致文字水平始终不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inherit;"> 离开农村到企业工作以后,在矬子里拔将军的环境下,开始接触一些文字工作,发个通知,写个请示等等。也曾因“白字、错字、标点符号”等文字问题,被一位司局级领导训斥,也曾在给董事长汇报时自己谦逊的说“材料写的比较粗”董事长马上批了一句“太粗”。在四十多年工作中始终努力地去做好每一项工作。为完成老师布置的</span><b style="color:inherit;">作业</b><span style="color:inherit;">,再次打开电脑敲起键盘,回忆农村插队5年生活的点点滴滴。</span></p> <p class="ql-block"><b>一、离开北京</b></p><p class="ql-block"> 农村插队 5 年,那些深刻而难忘的记忆片段经常出现在脑海中。</p><p class="ql-block"> 1968 年 12 月 9 日下午 4 点零 5 分汽笛响起,咣当咣当的乘坐火车(现在叫法绿皮车)离开北京。那天送站的人很多,有亲属也有同学,火车开动时车厢内乐曲响起,我已经记不清车站上是哭声还是歌声,只记得车窗口挤得满满同学,根本挨不过去,只是隔着车窗朝哥哥挥挥手。</p><p class="ql-block"> 车开了,当隔壁座位唱起“离别家乡,要到遥远的山西去把农民当……”。16岁的我,却以无知无畏的心和幼稚眼光瞄了一下眼泪扑差的同学,心中嘟囔一句“至于吗”。一截香肠两个面包的发放,转移了同学们视线,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在香肠飘香中我进入了昏睡状态,火车途经石家庄走走停停,直到阳方口我才清醒了点。忻州、原平等地陆续有知青下车奔赴自己的落户地。从下车起我们这些人彻底改变身份,成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北京知青,不在拥有令人羡慕北京非农业户口,成为面朝黄土背朝天自食其力的农民。 在那个年代北京、非农业户口是人们阶层划分的标志。此后又有多少人为了北京户口而苦恼,学习、奋斗……。</p><p class="ql-block"> 到兴县插队的北京知青在阳方口站下火车……,我看着远处山上皑皑白雪,心中升起这就是山西,是我将要生活扎根的地方?此后很多年,探亲回京返回山西时,都不由自主要问自己,何时能返回故乡北京。</p><p class="ql-block"> 阳方口住宿一晚,第二天早起,每个男生都穿戴上厚厚的棉衣,头戴栽绒棉帽,爬上敞篷卡车奔赴兴县。在小伙子们一惊一乍中,我们乘坐的汽车幸运地翻过了留有残雪的“黑碴山”盘山公路,(王若飞、叶挺乘飞机失事的地方)。不幸的是有一辆满载知青行李车与拖挂车一起翻到山下沟里,司机牺牲了,行李箱摔的粉碎,同村两位女知青的行李,只捡回捆成一捆的几块箱子板。经过近 8 个小时(约 400 里的)路程,傍晚终于到达老革命根据地,贺龙 120 师驻扎地晋绥边区“兴县”。</p><p class="ql-block"> 兴县当年有 18 万人口,为迎接北京知青的到来,组织了县城干部群众近万人沿街欢迎。县委(当年的革委会)在大礼堂举行隆重的欢迎大会,演出晋剧(山西梆子?)我是一句也没听懂,至今没搞清哪是晋剧哪是山西梆子。演出刚开始就有点迷糊,等再次睁眼时演出已经散场结束了,本人与晋剧无缘啊。</p><p class="ql-block"> 北京二十一中(67届)初二(3)班,在山西兴县插队同学中,多数(11人)集中在白家沟村插队落户,在王卫国的核心作用下,形成了相互帮助和团结的集体。在刚到县城招待所住宿待分配期间,他就与白家沟生产大队长贾老棒接上了头,牵头到知青办申请落户白家沟。万異、郅维良、张兴、陈有男、王志玲等同学跟其他班级好友,分别在交楼申,蔡家崖、裴家川口等地插队落户。孙绍辉在插队的第二年(1969年7月),迁回浙江宁波鄞县茅山老家与下放的父母团聚。其后几年,同学们陆续离开白家沟到新的岗位工作,较少有机会大家聚在一起。<span style="color:inherit;"> </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inherit;"> 1985 年始,在卫国的倡导组织下,白家沟知青开始每年聚会一次,自至今尚未间断过。白家沟知青聚会,基本都是嘻嘻哈哈地谈起年轻时上山背粪,伙房担水,分灶抢案板,夺面盆,房檐下套鸽子等趣事,十分珍惜共同度过青春岁月,相互保留的真诚友谊。</span></p> <p class="ql-block">  待分配在县城住了三天,第四天由县委党校乘卡车前往白家沟村(公社所在地)。当接送知青的卡车进入村西面的前沟,让在寒风中久候的娃娃们,举着小纸旗欢腾起来(不用在饿着肚子等候了),村民在鞭炮中呼喊着欢迎北京知青到来。公社大院前排满了接白家塔、高家峁、田洼以及郝家沟等村知青的小毛驴车。那几个村的知青,近的还要徒步行走10里,远的还要行走20里山路,才能达到他们要去的村庄。对这些城里来的孩子也是个不小的考验。</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本村安置9名女生、11名男生。白家沟村20名知青住进村中当年最好的房舍,原大队部二层楼下面的四眼窑洞内。窑洞有玻璃窗,门口挂着厚厚的蓝布门帘,窑洞内的灶火烧的通红,外面虽然天寒地冻,窑洞内可是暖洋洋的。社员们又从小学校搬来一些桌椅给知青们用,宝忠胆子比较大,将一张课桌腿锯短支起木箱。我也照此办理,锯了一张课桌腿放箱子。看起来有人带头我也不是那么胆小。</p><p class="ql-block"> 北京知青到来成为村里一件大事,毛主席身边的北京娃娃,社员老的少的都集聚在院内,窑洞门里、门外的参观看希差。有个哑巴打扮的整整齐齐,皮鞋擦的倍儿亮,三天两头光顾知青窑洞,“啾啾……”地连比划带写字表情丰富地与知青交流。哑子在男生宿舍转悠一会儿就去了女生宿舍。后来村中老乡告诉我们,哑子老婆是被人贩子卖到村里的,前年被老家来人找回去了,留下一个3岁左右女儿。看见这么多大姑娘来村里,哑子是存了找对象心思来知青窑洞转悠亮相。</p><p class="ql-block"> 知青住的窑洞挺宽敞,砖炕放五床铺盖一点也不紧张,放六床被褥略有点挤。宝忠挑了炕头位置放下铺盖,老范是紧挨着宝忠放下铺盖,月福则挑了炕尾放下铺盖,剩下的就只能住中间了。12月的冬天天黑得早,早早地点起煤油灯,灯捻挑的挺大仍照不到窑洞角落,显得有些昏暗。昏暗煤油灯光让<span style="color:inherit;">小伙子们,早早的有了睡意,男孩子们毫无顾忌地到伙房打水洗涮,在北京家里养成的率性用水坏习惯,成为以后与女知青发生争执的导火索。结束连续多日奔波,终于能躺在床睡踏实觉了,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挺解乏,很快进入梦乡。后半夜灶火灭了,炕温度下降更舒服了。第二天,尚未起床就有人进来屋里,抬头一看三个头包围巾的妇女来给生火。“呀“几个小伙子被子裹得更严了,不敢与前来生火的妇女搭腔吭声。后来熟悉了才知道那是村里的改秀、湘莲、青莲三位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 40年后回到白家沟再相遇,才知道这些姑娘也存了找对象的心。可惜那时村里男知青年纪尚小,而且也不甘心呆在村中,也被村中嫁姑娘要彩礼吓坏了,那敢找对象随便留情。其中一位说到“那时你们看不上俺们,如能嫁个北京知青家里什么彩礼都不会要”。双方哈哈一笑,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p> <p class="ql-block">  曾经 梦牵魂绕的白家沟村</p> <p class="ql-block">  图:白家沟村一角&nbsp; 摄于 2012 年</p> <p class="ql-block">  1968年曾作为北京知青宿舍的窑洞</p> <p class="ql-block"><b>二、贫瘠白家沟</b></p><p class="ql-block">(一)饿。白家沟是一个地处县城西北黄土高原,背靠一座土山,傍着四条沟,坐落在一片塔坡地上的村落,多少户人家不记得了,只记得有 600 多口人约 1500 亩地,粮食产量很低平均亩产只有不到 100斤,靠天吃饭属于十年九不收的极贫困地区。俗语“兴县、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跑口外,女人挖苦菜”2012 年那里还是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县。</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虽然贫困,对北京知青的到来还是很热情的,将大队部底层四眼砖砌窑洞作为知青宿舍,窑洞脑畔上的瓦房作为大队部和缝纫组。知青住的院子里有戏台,库房、兽医站和知青的伙房。用于储存山药蛋和蔬菜的地窖,就挖在窑洞前的院子里。2012 年再次回到白家沟,窑洞已经破败,院子里长满荒草……。</p><p class="ql-block"> 在白家沟插队的五年间一年丰收,两年正常,两年歉收。基本是糠菜半年粮度日,最惨的一年连撒下种子都没收回来,完全靠国家发救济粮度日(以红薯干、红薯渣滓为主),那年“春节”每人救济二斤麦子,磨面包饺子过年”知青也不例外发了二斤麦子。总体来说在口粮上知青好多了,国家保障知青每年有 529 斤毛粮,换算成品粮 37.5 斤/月,都是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其他副食,哪里够吃。</p><p class="ql-block"> 早饭一般都是煮了南瓜或土豆的粥,用勺子盛都冒尖,撒一些炒面(把高粱等杂粮炒熟再磨的面),两个人能吃 1 号洗脸盆一盆,但下地干活两泡尿出去肚子就空了。吃多少都不饱,那种饥饿感终身难忘。那会儿知青们肚子饿哇,村里老乡肚子更饿,每年 270 斤毛粮,平均一天 7两带壳的粮食(主要是高粱、谷子等杂粮)基本都是糠菜半年粮。社员在窑洞门口圪蹴着喝糊糊,筷子搅在碗里,能哗啦哗啦的响,勉强饿不死。</p><p class="ql-block"> 村里知青中卫国体格相对壮实,被村里派去跟车押运救灾粮,回来路上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好从麻袋缝里抠几粒生玉米豆,放在嘴里嚼嚼充饥。老范(义兵)每天嚷嚷着饿,砖窑倒砖坯回来就饿了,与村民打赌“甜吃”了三斤半豆腐,晚间开饭照吃不误一点没省,现在的说法“典型的吃货”。</p><p class="ql-block"> 砖窑上干活每天能补助半斤粮食,晚饭后肚子又饿的咕咕叫,怎么办?窑洞内同住的 4 人一商量,找保管侯应借粮去,爬起来借回 4 斤玉米面,蒸了几个半斤面大小的窝头。老范说今晚吃1 个,留 1 个明天早上吃。那时没有表看钟点,窝头蒸到一半时(大约有 20 多分钟),老范走到锅边(旁人阻止不及)就掀开锅看熟没有(哎,一接三不熟)还说“白茬呢不熟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儿看还是白茬,过一个多小时无奈之下,四人白茬啃了 1 个窝头,那个明留着早吃吧。吹灭煤油灯躺下睡觉,听见老范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翻身折腾,把其他三人也撵起来了,点上灯又把剩下的窝头给干掉,才安稳踏实的睡觉。吃不饱饥饿感几乎是伴随着全部插队生活。</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小保管已经70岁了,耳朵有些背。</p> <p class="ql-block"> 2012年与原白家沟村保管贾候应合影</p> <p class="ql-block">  仅保留下来的几张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已经认不出是谁的玉照了</p> <p class="ql-block">(二)赶集。</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村在县城西北方向 40 里,魏家滩镇在白家沟东北方向 20 里,去这两个地方赶集都要翻山, 从村里出发走到集市五脏庙已是空空,直奔饭馆去填五脏庙喂脑袋。冬天冷,饭馆一进门有个取暖火炉,炉上支有一口大铁锅烧着开水,方便旅客取暖喝水打尖,有能力带干粮老乡,舀碗开水兑点餐桌上的醋,就着干粮就是一顿饭;没有能力带干粮老乡就用一碗开水兑醋充饥,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饭馆里讨吃要饭人很多,给一个讨吃小孩一两根面条,就会呼啦的围上十来个小孩伸手讨吃的,都给了自己也没得吃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兴县老乡很穷,可是不待见猪肝,说“猪肝马肺不如一疙瘩苦菜”。那时县食品公司每斤生猪肝 2 角,熟猪肝 4 角,实在是物美价廉,每次到县城必去食品公司买猪肝,与两合面(玉米面和白面)三尖饼子,回村路上一边吃一边往回走,翻大小 4 个山头走 40 里山路回到村里时,2斤猪肝 2 斤三尖子,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曾经计算过不包括猪肝,那一天吃了三斤多粮食。</p><p class="ql-block"> 进城碰到开集日,必不可少地在集市中东走走西看看,花 1 角钱吃碗粉汤羊杂碎尝尝鲜,看看铁匠打铁,炉炉匠补锅钜碗。大黄牛交易是县城集市比较大规模项目。兴县黄牛在山西有名,是山西第二个地方优良品种,俗称“四红牛”具有力大轻巧灵活,适宜丘陵山地耕作的特点。常听老乡们自豪地说“买不完兴县的牛,㨤不完岢岚的油”,佐了养殖大黄牛在农耕生产中的地位。集市中 “马牙子(掮客中间人)”不停地在大衣袖筒或衣襟下与交易双方“捏码子”,偷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捏码子规则,拳头、大拇哥、食指……各代表多少。</p><p class="ql-block"> 进城,从村里走得早当天能返回村里,出发就晚了当天赶不回村里只能在城里找地方住,县招待所和旅馆住通铺,没有铺盖一晚也要3 角钱,有被子也不敢盖,不盖被子也难免招一身虱子。县下放干部谢廷峰,刘新宽的家都曾被我们多次打扰过,让我们与他们的孩子挤在一个炕上睡,或在荣军养老院住一晚。</p><p class="ql-block"> 1998 年返回兴县时,老谢已经退休并携全家回代县老家,非常遗憾未能见到他老人家。刘新宽老阿姨是白家沟人,很小出来参加革命,1998 年时已经离休在家,2012 年再回兴县老人仍健在,身体虽不如以前,但记忆力仍很好,能说出很多同学的名字,不断念叨打听王亚贤,黄云,刘京秋等人近况。分别时我们走出很远,老人仍站在家门口与我们挥手告别。</p> <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2012年再次拜访刘新宽老阿姨</p> <p class="ql-block"><b>(三)掐瓜蔓</b>。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享受村民待遇,20名知青给了两亩地自留地(每人 1 分地)。知青自留地距村子有一里地多地,是一片塔坡地,生产队派村里老婆婆帮助种了不少的倭瓜、南瓜等菜蔬。五六月份地里南瓜开始爬蔓、开花、结果,那天两位老婆婆带着几个女生到自留地压蔓培土。诶?瓜蔓的尖怎么都被掐掉了!女生很气愤地回村汇报给生产队长,队长立刻定性“有阶级敌人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并召开社员大会追查阶级敌人坏分子。一个男生回到宿舍喝水说起自留地南瓜蔓被掐尖,生产大队正追查阶级敌人坏分子。几个在砖窑干活的男知青坐不住了,马上找到队长说是自己掐的,不要追查阶级敌人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砖窑收工早,几人闲着没事聊起自留地还没去过,到隔壁叫上正在休息的老石拔腿就奔向前沟,到自留地一看瓜蔓爬满地,开着黄花有的已经开始结瓜。月福家住北京东直门外,无论自家院子还是离家不远农村,见识倭瓜掐尖的多了去。即说“已结瓜的瓜蔓要掐尖,不然瓜蔓疯长,瓜长不大”。有道理,几人同时干起来,手没毛病的左右开弓双手同时掐瓜蔓。老石吊一只“手掌茧毒”感染的手臂,撅着屁股单手掐南瓜蔓速度也不慢,在你追我赶气氛中近两亩地的瓜蔓尖晌午前就掐完了。村里老婆婆与女知青到自留地时,男生们已经回村里睡觉去了,双方没照面,闹了一个“阶级敌人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的大乌龙。</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秋天,自留地的南瓜大丰收,据说最大的有近 30 斤。因没有对照组比较检验,无法论证是不是掐尖的功劳。</p> <p class="ql-block"><b>(四)抓马料</b>。白家沟作为老牌的农业合作社,还是有些底蕴的养着几匹种马,种马每天要保障 8 斤精饲料,月福、宝忠首先与喂马饲养员(葛厥)混的熟,关系极好。</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遇到刚出锅的马料(煮熟的黑豆),肚子饿抓了一把挺好吃,顺便装了一口袋边走边吃。这个头一开不得了,插队的男孩子们或多或少,到饲养棚抓马料吃,真是应了老人说的“吃豆攒屁”搞得窑洞里经常屁味熏天。</p><p class="ql-block"> 村里有个贫协代表贾拉牛,与石天志等同去 30 里地外王家畔背箩筐,上山时走在老石后面,一路被熏得叫苦连天。第二天在农业学大寨磊沟坝地工地上,做了一番生动演讲“石大肚那屁放的嘟嘟地,熏地死哈人咧,咋咋……”。</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生产队的干部群众,对知青们抓马料吃,是很宽容的没有人追究,甚至当故事讲“孩了们饿的恓惶”。而村里的大人小孩皆无人敢到饲养棚抓马料吃。庆祝党的九大召开时,有几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从搭建的牌楼拆了几根松枝玩耍,被戴高帽敲锣打鼓的游街。</p><p class="ql-block"> 知青回家探亲基本都不拿口粮换粮票,偶尔带些稀差的杂粮回家,大部口粮留在知青灶补充缺口。探亲归来时无多有少的要背挂面、大米、干炒面等细粮。在家里吃上个把月,回来身体就胖不少,最明显的是卫国老哥,一个月体重能加十多斤,平均每天长半斤肉,成为后来知青聚会时的一个笑谈。</p> <p class="ql-block">  2012年,当年村中饲养员葛厥老汉,仍拿着那杆鹰翅膀骨头做的水烟袋,隔着挺老远就和我们打招呼,老汉在疫情接近尾声时故去了。</p> <p class="ql-block">宝忠软磨硬泡,饲养员终于让宝忠骑了一次马公子。</p> <p class="ql-block"><b>(五)白家沟曾经辉煌。</b>白家沟村曾是全国农业合作社十面红旗之一,1952年贾宝执曾随中国农民代表团,访问苏联、东德、波兰等国。并多次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p><p class="ql-block"> 文革前,白家沟村农林牧副得到相对比较全面的发展,整体的经济状况不错,社员一个劳动日能拿到1元钱。那时白家沟村显现出蒸蒸向上的景象。文革开始,贾宝执社长(主任)被夺权,下放邻村劳动,贾维藩、贾恒勤、贾宝儿 、贾三孟等几个经营能手,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急先锋,纷纷被批斗。 </p><p class="ql-block"> 贾恒勤是一位勤劳节俭有头脑的农民,他善于做长途贩运生意。在合作社里,贾恒勤担任畜牧主任,贾宝儿担任畜牧副主任。他们春季从陕西春季买入幼畜育肥,秋季晋西北骡马大会卖出,获得不错收益。在白家沟向东50里左右的,双锁山下荒峁开辟牧场,每年春耕后将牲口赶到山上放牧,牛马羊养得膘肥体壮,秋收后村中有了饲草,将牲口赶回到村里过冬。解决了饲养牲蓄多饲草不足的难题与困境。</p><p class="ql-block"> 贾恒勤和贾宝儿积极做长牲畜产业链。发展自繁自养牲畜,建立配种站,饲养种牛、种马、种驴、种猪、种羊等家畜,小牛小马小驴等家畜幼崽,长大后一部份充实村中畜力,顶替年老羸弱家畜,逢年过节宰杀年老羸弱牲畜,壹部肉分给社员们过节。拿壹部分肉类到集市上贩卖换銭,用于社员们分红。</p><p class="ql-block"> 贾恒勤、贾宝儿兼职合作社副业正副主任,先后创办了酿酒坊、榨油坊、豆腐坊,粉坊等。酒、油、粉、豆腐卖到四邻八村,近处卖到魏家滩、兴县城,远处卖到岢岚、五寨、神木、府谷,換回了扩大再生产资料和资金。 文革中,这些副业都按照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了,村中经济一落千丈,从上到下都穷的叮当响。</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村梯田里有着不少的果树,果树以国光品种居多,少量六月鲜,曾偷摘过2颗早熟品种,吃六月鲜果子感觉很好,味道不错。村中众多苹果、沙果(宾果)树,都是贾宝执老主任那一代人种植的,在80年代后疏于管理,病虫害严重,都被村民砍了当柴火烧了。实在可惜。</p> <p class="ql-block"><b>(六)庆九大 。</b>在1969年那个疯年代,村中有线广播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4月1日在北京正式召开。公社革委会立即组织村民在晚间搞庆祝游行,后因下雨暂停。但筹备庆祝活动并未因昨晚的雨而终止,4月2号吃过早饭,村中筹备庆九大各项活动陆续展开。知青们有负责贴标语的,有布置大会舞台的。卫国、继春和我三人参加扎牌楼,在牌楼上贴毛主席像,贴标语,绑松枝和红旗。那天是老棒关照我们,管一顿晌午饭,这一顿饭吃足了,喝了三碗鸡蛋汤,吃了三个分量不小的窝窝饼子。 下半晌,白家沟公社组织的庆九大活动,在我们窑洞前的院子里陆续开始,院内各色彩旗招展,戏台上挂起横幅.......。 晚间,戏台吊起“汽灯”点燃,首次见到汽灯,光亮煞白有些刺眼;前面院子两个壹人高的火塔子被点燃,全体社员提着各种造型灯笼绕村大游行,燃放鞭炮,炮打灯、耗子屎等焰火,全村灯火辉煌地闹到深夜方结束。我们也能踏实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往山上揹粪呢。</p><p class="ql-block"> 贾恒勤村中被批斗人物,具体是哪一类黑五类,那时不甚明了,对此知青们既没有参予批斗,也没有试图去了解原委。庆九大那天,窑洞前的院子里插满各色彩旗,红色彩旗惊疯了拴在畜牧兽医站前牛犊,在院中乱窜乱撞,吓得院中等待开会社员四处奔跑躲藏,只有贾恒勤几步向前,站出来死死擒住牛鼻子不撒手。并在他人帮助下将牛牵离会场,让庆祝大会顺利召开。</p><p class="ql-block"> 贾恒勤化解了村中一场多人伤亡的大危机,事后无人表示感谢,好像是应该的。贾恒勤是好人,可怜老汉后来在兑沟内跳崖身亡了。是饿的,还是不堪批斗、侮辱不得而知。</p> <p class="ql-block"><b>三、白家沟穷</b></p><p class="ql-block"><b>(一)借钱。</b>白家沟村穷的从上到下没有一分钱现金,更谈不上现金流。记得应该是1972年县里给白家沟村分配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指标,村里把一张信用贷款2000元支票交给我,去县农机公司办理相关手续。那天紧赶慢赶,在晌午下班前赶到农机公司,支票2000元拖拉机1900多元,那时年轻不懂什么会计制度,直接问农机公司会计,能找多少钱?问的会计一愣,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如不能找钱,只有饿着肚子回村里了。此事让农机公司会计为难了好一会儿,最后破例找了10元钱,让我们几人有吃了碗面条的钱。 </p><p class="ql-block"> 插队几年在村里没有拿到一分钱,多数年份干一年挣的工分勉强够口粮钱。最惨的一年出勤一个工日还要欠队里 1 角 8 分钱。 1969年山西风调雨顺,庄稼收成不错。1970年春节前队里分红了,每个劳动日价值六角八分(插队5年,收成最好的一年)。补助我47.5个工日,共172个工日,全年收入116.96元,扣口粮款90.55元,还欠队里账8元,净收入18元。生产队没有现金可发放,钱拆借给了其他村民,抵账弥补口粮款。</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京探亲都要写信同家里要路费,兜里有个块八毛的也不敢乱花。1972 年同村知青生病住进县城医院,想进城慰问一下,可兜里只有 2元钱,跑到大队没有借出钱来,左思右想硬着头皮跑到公社找熟人借钱,碰到刚恢复工作的解放干部贾维藩,他了解情况后从公社灶上账上借给我 10 元钱,解了一时难。第二年去公社找老贾还钱,老贾告诉那 10 元钱不用还了,已经列入知青救济款。1998 年兴县部分北京知青返兴县探亲时,非常遗憾没能见到正直的老贾,他已经去世 3 年了。</p><p class="ql-block"><b>(二)社员更穷。</b> 白家沟生产队穷,购买一些生产资料都要使用农村信用社贷款。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热潮中社员更穷,所有花销都要从鸡屁股里抠出来,几乎全是易货贸易,拿上几颗鸡蛋到供销社去换,打 5 分钱煤油,称一毛钱盐,2 分钱线……;家中鸡蛋攒上一段时间去扯几尺布。</p><p class="ql-block"> 社员贾油眼家里有五六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年纪,饿的哇哇叫,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老油眼为生计,夜间挖点土龙骨(中药材)连夜摸黑走 40 里山路,卖到县城药材公司,回来路上不知怎么让村里发现,被捆起拉到台上批斗。</p><p class="ql-block"> 过年,社员家里招待客人多数是 6 分钱 1 盒的蜜蜂或白皮经济烟,偶尔能见到 1 角 4 分钱的握手香烟。供销社里有不知存放几年的蓝牡丹、红牡丹香烟 5 角 2分一盒(当年北京也买不到),无人消费一直销售不出去,最后那几盒好烟便宜了几个知青“烟民”,给供销社减少了库存,改善资金周转做了贡献。</p> <p class="ql-block"><b>(三)鞋底子。</b>知青们跟随着老乡出工,整个山梁爬上跑下,城市带来的布鞋,穿时间不长就破了。知青们毫不在意地,把塑料或轮胎底旧鞋,扔到窑洞后面灰渣坡,村内婆姨们发现新大陆,旧鞋捡回去割下鞋底重新做个鞋帮,又是一双新鞋。有一段时间知青没有扔旧鞋,村内婆姨等不及,就拿着几颗鸡蛋来换“鞋底子”,高兴地几人赶紧收拾窑洞内的一堆旧鞋换下鸡蛋。想吃炒鸡蛋解馋,没有油就在锅底放一点水打入鸡蛋,美其名曰“水炒鸡蛋”。自从发现鞋底子能换鸡蛋,男知青们的旧鞋子和旧衣服再也不乱扔了,就等着老乡们来换。有些老乡养了几年的鸡不舍得杀,也拿来换知青们的旧衣服回去缝缝补补给孩子穿。</p> <p class="ql-block"><b>(四)养猪。</b>那个年代割资本主义尾巴厉害,白家沟全村 100 多户人家只养两头猪,田姓社员与知青户各养了 1 头猪,1969年,白家沟村生猪存栏量知青户占50%。其后几年白家沟村民再没有养过猪,人口粮都不够吃,哪里有养猪的份。</p><p class="ql-block"> 知青户先后养过 4 头猪,都是跑跳能力极强,猪圈关不住向往自由的“立腿”山地猪。这几头向往自由的猪,把村边社员自留地里瓜菜祸害的够呛,时常让老乡找来告状。把猪赶回猪圈,不到两钟头就又窜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每到喂猪食,知青们在火房门口“啰啰”的一叫,猪在很远的地方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回火房门口等着喂食,可以说那几头猪都有着匀称的健美身材,按现在标准划分,肯定是特供级瘦肉猪,膘不厚,瘦肉紧密磁实,炖出来特香。</p><p class="ql-block"> 知青有分配工作离开白家沟,都要杀猪为其送行,也是知青集体改善生活的日子。第一头猪去了头尾下水,两扇肉 94 斤,13 个人(7 女 6 男)吃了 2 顿炖肉 ,1 顿蒸包子,一只猪就没了。炖肉吃的香,每人都是岗尖的一大碗。剩半条猪腿不够吃一顿炖肉,女生们到野地里捡“地衣”(俗名:地枯灵,也叫地皮菜,类似木耳的野生菌类)剁馅蒸包子。男生们也被分配捡地枯灵,只是捡回来地枯灵中混有杂草沙子。在后来的聚会中,一直让女生可是寎诟好几次。</p><p class="ql-block"> 那顿包子吃的香啊,2 人一屉(有 30 多个吧)大包子从厨房端过来,风卷残云般三屉包子就光光了。这时, 大管家王亚贤在窗外问“喂,还有半屉包子,你们……”,话音尚未落地,窑洞内老范马上搭茬“要、要、要”,出门接过包子,也不知谢没谢谢人家,就把包子吃了。有的同学松开裤腰带,挺着肚子走出窑洞不敢弯腰,弯腰包子就出来啦……..。</p> <p class="ql-block"><b>(五)狐炸弹。</b>白家沟周边都是丘陵土山,夜间一些小动物会来村内溜达寻觅食物。1968 年冬雪好似很多,每天早晨起床就可看到雪地里留下动物足迹,村里小伙子们指认着这是狐狸,那是狗……脚印,一张好狐狸皮筒可以卖 10 多元。狐狸不能用枪打,有枪眼的皮筒不值钱。一般用狐炸弹炸狐狸。狐炸弹有两种,一种是类似摔炮狐狸咬破就会爆炸;另一种是“膨气杀”狐狸咬破会使狐狸窒息而死。制作方法大致相同,浸湿筷子蘸羊油冷却后退下,羊油管内装上药缠麻,一层羊油一层麻缠到玻璃球大小为止。放置在村外狐炸弹也不一定能炸到狐狸,碰到老狐狸会用嘴唇叼着狐炸弹,扔到小狐狸碰不到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村里有个小伙(信儿)在知青的鼓动下买来一颗狐炸弹,头天夜间放在村外,第二天早起去查看见狐炸弹没了,地下有血迹就追,结果没看到狐狸,只见一只大黑狗被炸的没了嘴头子,眼见活不成了。只能拉回来杀了剥皮,一张狗皮能卖 3 元钱。当地人不吃狗肉,说“狗肉不上台秤”只能给了知青吃肉。狗肉很香每人一大碗吃完,还有人(隐去名字)溜到伙房看看大盆内还有没有狗肉?吃完狗肉后两三天(信儿)西沟村的舅舅找来,问他家大黑狗呢?最后伤心地把狗皮拿走了。</p><p class="ql-block"> 老石在插队生活中记得最清楚地,最过瘾的是吃狗肉。村中枣常老汉拉来一条狗要做皮条子,但是他不杀生,拉到知青窑洞门口,不知谁把揹庄稼麻绳从门上窗口扔出来,月福拿绳子勒住狗脖子,老石在屋里一拉绳子让狗四脚悬空,月福拿盆水往狗嘴里灌水,狗就翻白眼了,枣常老汉很快扒下狗皮拿走了。男知青们开始分工合作,有砍狗骨头,有负责担水清洗狗肉,有去伙房找调料,找到什么调料都扔到锅里,煮了两钟头就开始尝,还没熟,扔到锅里边接着煮,记得六七个人大约从晚上十点开始吃,连骨头带肉圪堆满满两洗脸盆,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好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吃的东西,干吃肉,吃到半夜 12 点多,骨头都啃的干干净净没留一丝肉,不知谁(大约是老范)笑着说了句:咱们是人啃狗骨头,说的大家都笑了。第二天早晨窑洞中泛着一股阿比尼气,唉那才叫厉害呢!</p><p class="ql-block"> 老石分配工作到太原,多次杀狗吃肉,条件比村里好了许多,不用再为担水洗狗肉困扰,打开水龙头用长流水,慢慢冲入大盆中浸泡狗肉,泡几个小时或一夜拔出肉中血水。炖煮撇出大锅里狗肉血沬,锅里放入葱、姜、料酒等调料煮熟,再闷上几个小时,肉味很香,几人倒上杯汾酒边吃边喝,虽然觉得很滋润惬意,但是总觉得缺少什么,大约是少了狼吞虎咽,你争我抢的氛围。</p> <p class="ql-block"><b>四、白家沟命门“水”</b></p><p class="ql-block"><b>(一)缺水。</b>白家沟是个吃水特别困难的村子,村庄位于倾斜地层的中部,上下游五里位置各有一断层,上游来水被断层阻断,地块含水层存水又顺着倾斜地层聚集到下游 5 里外地方。每到春夏干旱季节人畜吃水都是问题。各家各户天蒙蒙亮,揪着鸡尾巴就要起床去村口担水,晚了有可能没水吃。紧挨南沟口的井深也就两米多一点,第一担水能打满桶,再担第二担水最多能打满多半桶水,需要相互借桶兑满水;第三担水,就要带上水舀子跳到井里一瓢一瓢㨤水,而第三担水就比较混了,需澄清后才能做饭用。平均每家能担两担水。如果夏季发洪水把井淹了,那可就要吃好多天的混汤子。秋冬季,河沟里地表水充沛,井里水也多也就不用“跳井”里㨤水了</p> <p class="ql-block">  2012年回到村里同学们深情滴看着这口井。</p> &nbsp; &nbsp; &nbsp; 摄于2012年,四十年后的南沟水井,仍在发挥作用,井沿上抹了层厚厚水泥。 <p class="ql-block"><b>(二)抢水。</b>厨房用水是男女知青发生争执的焦点之一,男生几次晚间过度用水,致使早起无净水做饭,向男生抗议效果不大的情况下,女生把厨房门锁起来,男生用水需到女生宿舍门口要“伙房钥匙”而发生争执。以致若干年后聚会中女知青提起担水仍是耿耿于怀。担水也是男知青们始终不能忘怀的事情,轮值到给厨房担水日期,男生也是不敢马虎的,头天吃过晚饭早早的就躺在炕上睡觉,生怕耽误第二天早上抢水。有一次,一觉醒来推了推旁边的月福说“该起床去担水了”月福等几个同学挑起水桶就去担水,尚未走到村口回首一望十分诧异,怎么家家户户的油灯都亮着,就见一群社员从脑畔上呼呼啦啦经过往家走,原来社员会刚散场,为担水闹了个前半夜起床的大乌龙。</p> <p class="ql-block">  2012年回村,老石进到老棒屋里看到水缸,情不自禁地拿起水舀子,喝了几大口。啊,还是村里的水甜。</p> <p class="ql-block"><b>(三)炖鸽子</b>。初到白家沟时,山崖间和村内住有不少的野鸽子,浅灰色,翅膀有两道黑灰色杠,尾巴根部羽毛是灰色,中间一圈白,尾稍羽毛一圈黑色。被磊沟坝地工程炮声惊吓飞起来的鸽子,翅膀在阳光照耀下一闪一闪煞是好看。1998 年返回村里时不知什么原因再也没见到天空有野鸽子飞过。</p><p class="ql-block"> 村内戏台和我们窑洞二层房檐下也住着很多野鸽子,天蒙蒙亮鸽子就在屋檐下咕咕咕的叫个不停,替代了闹钟叫同学们起床,但很多时候还是老队长贾务生的一声吼“王卫国背粪咯喽”起作用。长时间吃高粱面等粗粮肚子里没油水,屋里几个人开始琢磨弄点什么吃补补,看着房檐下飞来飞去的鸽子,“馋”就是房檐太高掏鸽子够不着。还是月福点子多动手能力强,在大队库房找了根 8 号铅丝握成圈,穿上带洗脸盆用的网兜,绑在竹竿上制成抓鸽子的工具。晚间叁人配合,一人拿手电筒照着房檐,一人用竹竿哄鸽子,月福擎着网兜去抄鸽子,呼啦啦先后飞出来十来只鸽子,冲击力撞弯了网兜,网眼里还挂着一只没有跑掉,有收获不算白干。准备炖鸽子,很晚了厨房已经锁门,村边井里也没有打到水,怎么炖鸽子?孙绍辉说他的洗脸盆的水刚刚涮了涮手还挺清亮的,那就拿它炖鸽子吧。鸽子挺肥吃了肉喝了汤“香啊”,正应了那句话“宁吃飞禽 2 两,不吃走兽半斤”。隔了些日子,孙绍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漏嘴,炖鸽子那盆水已经涮过脚了,引得几个同学好一顿臭骂。</p> <p class="ql-block"><b>(四)煮虱子</b>。白家沟穷缺水用水困难,尤其男知青整理内务就不那么勤快了。时间一长,就发现身上痒痒有了宠物“虱子”。正应那句古话“穷长虱子,富长疮”,在西北贫困地区插队的知青,身上没有养过宠物“虱子”的几乎没有。开社员会,坐在油灯前的队长,从怀里一下一下的掏,掏出宠物放在桌子上集中起来再消灭,听着啪啪的挤死虱子的声音后背直发凉。记得老人们曾说虱子会飞,生怕自己身上找惹上虱子。但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为了消灭虱子换下用热水烫,火上煮。记不清是哪位同学躺在炕上睡着了,把洗衣盆放在灶火煮干了锅,里外一身衣服全报销。西沟村有一名社员煮衣服,放入“666”粉治虱子,衣服晾干,穿在身上干活出汗“666”顺着汗毛孔进入体内而中毒死亡。</p><p class="ql-block"> 知青整理个人卫生,有自己动手的,也有合作洗衣服拆洗被褥的,卫国与月福曾达成合作协议,卫国担回一担水回窑洞躺在炕上看书去了,月福开始吭哧吭哧地洗衣服。卫国书都看了好几十页,还奇怪怎没见月福叫他再去担水,爬起来到窑洞外一看,衣服洗了一大堆水没换,洗衣水比黑炭毫不逊色,赶紧叫停换水。此事也成为聚会中的一件笑谈。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节水,洗个小东西水管子也哗哗地流。现在标准真应该给月福补发一个“节水减排”证书。</p> <p class="ql-block"><b>(五)截潜流</b>。白家沟的截潜流也是村里做的一项较大工程。是沿山沟横截面挖一深度约有 2 米沟,砌筑挡水墙截住地层浅表(控山)水,集中起来送入蓄水池,灌溉农田或人畜用水的技术方案。在农业学大寨的高潮中白家沟也是不甘落后,把截潜流工程放在了村庄对面的南沟,将水引入村内与 “灰崖湾”比邻,直径约 6 米 深3米多的蓄水池内。池内蓄满水时清悠悠地煞是好看,时有社员在此担水不小心将水桶掉入蓄水池勾不上来,邀请热心知青下水捞水桶,王月福是当仁不让地出马捞水桶。蓄水池尚未发挥浇灌“灰崖湾”的十几亩平地的作用,先一步成为了知青经常戏水的场所,羡慕的村里小娃娃们也跃跃欲试。村干部害怕出危险,对不住远在北京的知青父母,老主任贾宝执挑了一担毛粪倒入蓄水池,才止住孩子们在蓄水池游泳。30 后年(1998)重返白家沟村时这个蓄水池已经坍塌。2012 年,时过 40年白家沟缺水问题,在村周边已经形成采空区的情况下,更是无法解决,成为不宜居住的村落。</p> <p class="ql-block"><b>五、磊沟坝地</b></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曾经是全国农业合作化十面红旗之一,在“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热潮中自然不甘落后,每年秋后入冬始至第二年的春耕前,都是“磊沟坝地”施工时间。其社长,全国劳动模范贾宝执与遵化的王国藩,西沟的李顺达等是同期人物。陈永贵都要称他为“老师”文革中贾宝执被打倒,1972 年恢复工作后,再次走访几个老朋友,从昔阳大寨,借来推土机,省政府要来柴油,轰轰烈烈地在村里开展农业学大寨“磊沟坝地”活动。老主任贾宝执在兑沟(音)爆破冻土过程中,发生安全事故不幸去世。那几年农村因少安全教育,经常听到因开山放炮发生伤残的状况。白家沟先后有田早高、贾兔兵、贾油眼等 4 名村民先后因安全事故而失去生命。73 年底,我到煤矿从事井下工作,学习安全保安规程,再回忆贾宝执发生事故过程,得出一个结论,在没有安全措施和缺乏安全教育,人员缺乏安全意识情况下,不出事故是万幸的,出事故是必然的。</p> <p class="ql-block"><b>(一)非正规导火索。</b>事故中使用县炸药厂生产的不正规导火索,与老主任贾宝执的去世有很大关联。导火索每根 1 米长,是用 3-4 厘米宽牛皮纸卷黑色火药拧成导火素,黑火药在药捻中呈不均匀分布,药捻中缺乏棉线而少了稳定性,点燃后燃烧时间相差极大,有可能 2 分钟就燃烧到头引发雷管,也可能 10 几分钟也没有烧到头不能引发雷管(正规导火索是 1 分钟稳定燃烧 1 尺)。在白家沟放炮几次遇险都与导火索有关,也仗着年轻,腿脚灵活生死瞬间数次逃脱。最危险一次在南漪(音)沟与候不浪一起点 10 个炮,每人 5 个,候不浪点完5炮,需要在我的第二炮眼前跑过,候不浪点第四炮我点第一炮,我从高台上跳下来他正好跑到我跟前,弯腰准备点第二炮时,我头上的第一个炮响了,视觉余光里见到大土块子从头顶上呼啸飞过,幸好我俩都在爆炸死角逃得一难,当时不知哪里来的反应速度,弯着腰与候不浪顺着山边,前胸挨后背地就窜出去,跑出几大步就听身后山土垮塌下来。跑到到蔽身峒坐下,心还在咚咚的跳的山响。略平静下来,候不浪才发现脚后跟,被我踩掉拳头大的一块老皮,感觉到痛。老汉拿出他的羊腿骨烟袋(俗称羊腿把子)和猪脑烟抽了几口,将羊腿把子递给出让我抽,平常闻见他的烟都受不了,那天抽好大一会儿才还给老汉。大约有十多分钟后出去看了眼爆炸情况,回蔽身洞坐下不一会儿又听见一声炮响。万幸啊,如果没有前面那一炮惊吓,后面这一响也会把我们俩个报销了。从那时起开始学会抽烟,一直抽了30 多年才戒掉。</p> <p class="ql-block">(<b>二)未遂事故。</b>最大的一次潜在危机,发生在农业学大寨“南漪沟磊沟坝地”期间。磊沟坝地工地在社员收工后,要留下两人专职放炮,炸下第二天用的土石方。那天是奶牛放警戒我点火放炮,在把导火索都扣开,一手扶着导火索,一手用引火香准备点炮时,隐隐约约听见沟外有汽车发动机响,头脑聪明了一下停下没有点炮,没过两分钟只见沟口停下三辆 212 吉普汽车,吕梁地委书记“王明三”带着一帮干部来村里视察。如果点着了炮……,肯定是没有与靳老师见面机会了。在那个无限上纲的年代,带个现行反革命的帽子,蹲两年大狱都是最轻的,也许就给毙了。托老师的福,无论是农村插队期间,还是在煤矿井下工作期间数次从危境中逃脱,遇难而不死至今还活着,有机会荣幸地再次拜见老师。</p><p class="ql-block"> 类似的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遇到,那一天李继春与村里另一青年负责前沟工地打眼放炮,点燃炮后半天不见炮响就过去看看,只差几米远看见炮口还在呲呲冒火,吓得两人扭头就往回跑,大约跑出 10 大几米,屁股后面”噗呲”一声炮响了,非常幸运地有一块石头飞起,砸李继春的后腰上。说幸运,一是自制炸药质量不稳定爆炸力不足(用铁锅把硝铵炒热,全凭经验估计,兑入一定比例谷糠和煤油搅拌起来,趁热装填炮孔内);二是接近开春,河滩里冰冻堆积物已经开始消融松散,降低了爆炸力;三是飞起的石头是砸在后腰不是脑袋上。</p> <p class="ql-block"><b>(三)无效工程。</b>白家沟村,曾经先后在南沟,灰崖湾、前沟、南漪沟、后沟等干了不少的无效工程。小一点的工程大队干部们有想法一商量就干了,大一点的工程请县里的水利技术员来指点一下,全是没有可研报告,规划设计图,工程预算的口头堰塞工程。对流域内洪水量没有基本的估算,在无泄洪管道,无防渗漏措施的拦截土坝。造成后沟与南漪沟等磊沟坝地工程先后垮坝,洪水顺势而下将下游 ,西沟等村落的地和庄稼给冲跑了。这些工程,知青们也奉献了不少的辛勤汗水。当年磊沟坝地的工地可是很红火,花花绿绿的一群婆姨、姑娘、小伙一起抬筐推土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热闹非凡。工地上宝忠、老范经常拄着铁锹,去新桥、东四砂锅居等饭店精神会餐,会餐完肚子更饿了。</p><p class="ql-block"> 月福是知青中的“能人”心灵手巧,几天时间就与社员混熟了开始干技术活,抡锤,握钎、打眼、放炮,是知青中第一个接触爆破作业的。其后几年,磊沟坝地工地,打眼放炮作业都有知青的身影。为了提高爆破效果,自己曾专门向水利技术员请教,借阅爆破专业书籍,学习炮眼深度与装药量关系和爆破曲线。仗着这点皮毛知识和年轻胆子肥,就敢指挥和操作南漪沟,装填三吨炸药的土方爆破,是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放了一个三吨炸药大炮仗。回到村里乃牛娘说,整个窑洞都忽闪的抖了一下。还好那时村里地下煤层尚未开采,没有采空区也没有危房。搁现在白家沟周边都是煤矿采空区,那一炮,不倒个 10 眼 8 眼的窑洞或房屋建筑,就念阿弥陀佛吧。</p> <p class="ql-block">六、揹粪</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坐落四沟交汇的一处塔坡地,出门就爬坡。农田里的活计大部要靠脊背和肩膀,很少能使用牲畜和机械的,生产作业仍处在原始的农耕状态。冬季往山上送粪,春季播种,秋收都是靠“脊背”。初到村里,揹粪成为知青们学习第一项生活技能。白家沟的冬天早起要往山上远、中、近送三趟粪,送完粪才能回家吃早饭。天蒙蒙亮生产队长务生老汉,到知青窑洞口踢踢门(光吼,叫不起来),吼一声“王卫国揹粪咯喽。同学们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揹上笼头子(背篓),开始往山上送粪,常有腿快的村民已经背一趟粪回到村里,这里还有人没睡醒,被叫起后责怪为什么没叫他。村里壮劳力和未出嫁的姑娘大部要出勤冬日山上送粪的活计,婆姨们则在家准备早餐。冬日早间的揹粪队伍也是一道风景,从村口望去,身穿黑色棉裤棉袄头缠羊肚毛巾的生产队长打头,跟着一串壮劳力,再后面就是身穿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女女们和起床晚了些的知青,沿山路蜿蜒而上,队伍中还不时传来女女们与知青、村里小伙的对卷(开玩笑的对骂),卫国兴县方言说的那么好就是由此“对卷”练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揹粪,对于初到白家沟知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70 年代流行塑料底或轮胎底布鞋,新鞋底花纹深刻还好,磨平花纹旧鞋走在山路上得拿捏着劲生怕滑倒,勾喽着腰恨不得四肢着地往上爬,遇到下雪天摔跤是免不了的,脚一滑粪筐就扣在脑袋上,灌的脖子衣服里凉哇哇地却全是粪。揹牛羊粪还好些,碰到送大粪或猪粪难受劲就别说了。知青们好羡慕社员们的“碰山倒”布鞋。曾有相中宝忠的女女为他做了一双碰山倒步鞋,哎呀这下再也不拍滑倒羊粪灌在脖子里了。解决了鞋子问题的小伙子,背粪时蹭蹭往上跑,好心的社员告诉知青“上山要稳,脚成八字走之字路,一步踩稳再走一步,不要蹭蹭往上跑,跑的太快年老后会哮喘。</p><p class="ql-block"> 揹粪是初到农村的第一关,揹秋更是对知青们行走山路能力的考验,揹上一褙有一米多近两米宽,高度超过头顶的庄稼,走在坡陡路窄的山边小路,只能面对山坡,庄稼整个悬沟沿外,侧身一步一步挪移过去,一脚踩空就滚到沟底了。一位女知青就曾上演了惊险的一幕,还好沟不算深没有伤到筋骨。秋收各家各户分的山药(土豆),都是一筐一筐的用“背篓”揹回村放入地窖存储,山药蛋一直吃到春播以后。</p> <p class="ql-block">七、山药蛋</p><p class="ql-block"> 知青的山药窖就挖在院子里,方便做饭使用,知青灶与生产队灶房之间经常发生互借山药蛋的状况,一次王卫国在窖内挑山药蛋还欠账,保管侯应在窖口等候,见卫国把小山药蛋挑出放到箩筐里用于还账,吼了声“王卫国你把嘚(大)山药蛋都挑出来了”会过日的女知青马上从窑洞内探出头看“是怎么回事,把大山药蛋都挑出来还队里?”几十年后聚会中也成为一个笑谈。</p><p class="ql-block"> 自从知道山药窖挖在院子里,宝忠、老范、月福等即开始琢磨弄点山药蛋晚上吃。砖窑上天蒙蒙亮开始磕斗子倒砖坯,大约不到 10 点钟就能完成当天任务量,下午 4 点左右开始起砖坯上垛。砖窑上干活的几人趁其他知青下地尚未收工,一人放哨接应,一人跳入地窖拿山药蛋(偷不好听),今朝终于得手,晚上不用饿着肚子躺在炕上睡不着了。有第一次,第二次也就不远了,但也不能总去拿山药蛋,次数多了终会被发现。为了吃,还有一次惊险的,是到女生屋里拿南瓜,至今聚会中没人说过(也不好意思说吧)。那天轮到哪位女生做饭记不住了,在伙房做饭期间宿舍没有锁门,被宝忠发现地下还堆着很多南瓜(头一年自留地结的南瓜)馋虫出来了即刻行动,老范放哨接应,宝忠蹑手蹑脚迅速地进屋拿起南瓜就奔了出来,生怕被堵在屋子里下不了场。事后也不知大管家亚贤姐发现没有。拿土豆南瓜能解一时饥饿,解决不了长久问题。在老乡启发和冥思苦想下,发现可以在村豆腐坊佘账换豆腐。用砖窑干活每天补助的半斤粮换豆腐吃,平时记账年终总结算。佘豆腐与现在贷款买房是一个道理。插队时就使用过经济手段,遗憾的是几十年后的房改大潮中没有运用贷款买两套房。</p> <p class="ql-block">八、砖窑</p><p class="ql-block"> 砖窑曾经是白家沟男知青主要战斗“岗位”之一,也是故事较多的地方。砖窑是一座传统明窑,依山就势建筑在村后兑沟的半山腰,砖窑脑畔靠山一侧有通往高家卯的山间小道,小道下面一片有梯田,梯田中有不少果树。</p><p class="ql-block"> 砖窑坐落在临沟一侧半坡上,型似上大下小的圆柱体,在窑底部位置开有近一人高的烧火洞口,窑身中部开有出砖口。砖窑每年春季开工,深秋停工。一般情况下半个月能出一窑砖,青砖需要烧制 7-8天,经 7 天“饮窑浸水”缓慢降温过程,被水浸过的砖变为灰色。砖的规格尺寸比机制砖要大,砖长 9 寸,宽 4.5 寸,厚 2.2 寸。村中先后有四名能看火烧窑的大师傅,常年在砖窑干活的有一名大师傅和一名二师傅,3-4 名制砖坯大工,负责日常担水小工3-4 人。 “饮窑、装窑、出窑”时间紧工作量大阶段,生产队会派出村里女女或媳妇们,挑着自家水桶来支援,也是砖窑最热闹时间段。饮窑的头三天 7、8 个人负责担水,每人大约需要 70 担水才能满足饮窑的需要。常言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知青小伙与村里女女们,在一场场的嘴仗中,自沟底把水担到窑顶。担水时还不觉得累,晚间收工回到窑洞宿舍,四脚八叉躺在炕上动也不想动。</p><p class="ql-block"> 升职为制砖坯“大工”是担水小工的梦想之一。大工贾增光倒出的砖坯棱角鲜明齐刷刷地非常漂亮,月福和宝忠经常在担水空余时间帮助大工和泥磕两斗砖坯,很快掌握砖坯提斗技巧,磕出来的砖坯像模像样,成为砖窑的一名大工。月福和宝忠的心灵手巧不服气不行,其他几个同学(包括我自己)也想学会磕斗扣砖坯,不是没有棱角就是薄厚不均。月福到工厂成长为专业技师,与其心灵手巧密切相关,发挥了自身优势。宝忠到吕梁地区做了管理干部,把这项潜在能力荒废了。砖窑周边地里种着不少沙果树,每到六七月份沙果熟了季节,生产队里还派了两个女知青专职看着果树,上树摘果子不行,捡树底下的落果无人管。看着树上鲜红果子馋呀,宝忠看看左右无人,拿起半块砖坯往树丛里一扔落下一堆果子。本以为吃完果核埋入砖坯里无人能发现。事与愿违,傍晚垛砖坯,藏有果核的砖坯碰巧被大师傅拿起,尚未走到坯垛前便一分两半掉在地上,露出砖坯中包裹的果核。大师傅好好地夸奖了宝忠一顿。几十年后的一次聚会中说起与女知青斗智斗勇,偷吃果子,引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砖坯装窑点火也是一项大工程,多数时间在一天内要完成装窑点火工作,雨季生产队会派村里“女女”支援装窑。大师傅在窑底逐层码砖坯,其他人搬运砖坯,无论是砖坯装窑还是青砖出窑,手都要被磨得掉一层皮能看见血丝,区别只在窑内砖的温度。青砖出窑时窑内余温仍不低,脊背和手同时承受窑内高温与青砖烤灼。月福在出窑干活也是不惜力,别看个子小背起摞得超过头顶的青砖(最少 12 块),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搅在一起,与煤矿井下工人升井时的花脸相差无几。</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砖窑塌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p> &nbsp; &nbsp;扣砖坯的场子种上了谷子,林海就是在这里被砸伤腿 <p class="ql-block">九、油坊</p><p class="ql-block"> 白家沟油坊位于知青宿舍窑洞前面的平房,收成好年头油坊开工,收成不好作为库房,也曾临时做过知青的伙房。油坊以压榨黄介、胡麻为主,其他油料作物榨的很少。风调雨顺年景,庄稼收成好油料作物来源充沛,油坊完成本村榨油任务,生产队也会派人到周边偏远村镇,用成品油换取黄介、胡麻籽等油料作物。兑换比例大约二斤多点黄介(胡麻)籽换一斤油,具体还得看黄介(胡麻)籽的成色。油坊内有两套榨油装备,一套半机械化榨油机,一套纯人力作业榨油装置。榨油机是转动手轮带动丝杠顶压油饼,榨出油脂。</p><p class="ql-block"> 纯人力装置是在地下挖个坑槽,四周镶嵌半原木,油粕饼放入槽中靠油锤击打木楔挤压榨出油脂。油锤大约有四五十斤重,锤把子偏软有股弹力,抡油锤需要一股巧劲,忽忽悠悠地将油锤高高举起落槌,那股劲很难把握,我曾尝试几次都未能把油锤抡起来。知青每天上下工都要经过油坊,闻见黄介、胡麻油飘香,不由自主地扒门或进去看看榨油。新榨出来的油清亮纯黄,用来炸糕很远就能闻见油糕的香味,再沾胡萝卜熬出来的糖稀(替代白糖)另有一种风味,回味起来也能刺激的流出涎水(也许是那时肚子总饿的关系,什么都是香的)</p><p class="ql-block"> 老范经常去捣几下油锤,那天正赶上油坊出油,老范拿勺子舀起一勺黄介油闻闻“好香”,没舍得放下勺子就势把一勺油直接喝进肚子。肚子里没食,哪能经得住黄介油灌肠哇,还未回来宿舍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从屁股往外冒油,拉稀好几天。2012 年再回白家沟,宿舍窑洞前的油坊、饲养棚等平房建筑都不见了,同学们就在这里怀念一下吧。</p><p class="ql-block"> 哪一年(1970 年?)记不太清了,临时顶替别人充当记账先生,与贾侯不浪拉着两头骡子去换油。清晨早早地起床跟着装好垛子,拉上骡子启程出村走上后山梁。在侯不浪的鼓动和协助下骑上了空垛骡子,骑骡子走山梁小路心里直发虚,生怕骡子尥蹶子把我抛下山坡。换油的村庄名字记不住了,只记得那天沿着后山小路经高家茆、白家塔后下山梁,趟过岚漪河几里地外的一个山村。那天岚漪河面不宽水也不深,如不想趟水就要绕很远走便桥过河。便桥简易得无法承载大型车辆通过,几块石头搭两根圆木,摆些柳木椽铺上高梁杆,垫好土,将就人畜通过,遇洪水就便桥冲垮了。洪水过后往往两三天无法过河,河滩全是稀软淤泥人畜无法行走。</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从魏家滩往下到裴家川口,岚漪河河槽很宽,河槽内没有建筑物,一眼能望到河对岸,河滩里除了淤泥就是大小不一的卵石。雨季从上游奔流而来的洪水转过魏家滩,包裹着各种漂浮物一路向西涌入黄河,很是壮观(曾在魏家滩见过一次)。雨后河里捞柴,河滩捡炭也是一道景观。换油回来刚走过河心,沿河滩斜插向西南岸边走,侯不浪抬头望见东南方向一片乌云(浓积云)翻滚,吼我“快!赶紧上岸,洪水下来耶”,两人急急忙忙拉着生灵跑到岸边,洪水已经涨起漫到距我们10 来米位置。还是侯不浪经验丰富一看乌云方向就判断出,岚漪河上游下了暴雨,及时躲过了洪水的困扰。</p><p class="ql-block"> 雨季人畜趟河走河滩有危险,走刚下过雨的山梁小路也不轻松。侯不浪拉着牲畜走在前面,不时地察看因雨水侵润而松软小路,小心翼翼地绕过沟渠,躲过雨水冲下的漒眼。(地表只有一个小孔,下面的窟窿很大,人畜踏上去轻者崴断腿,重者人畜均有伤亡)。村里人讲“曾有两人前后相跟,半天不见那人出声,回头一看伙伴不见了,在头去找发现那人掉进漒眼里,洞深且窄自己爬不上来。走在黄土高原尤其是人迹罕至土路,一定要注意雨水冲下的漒眼。</p> <p class="ql-block"><b>十、铁花鞭炮</b></p><p class="ql-block"> 看见放花,也许是电视机里看放花看得多了,就不由地回味起插队时,村里过春节打铁花、放铁炮。生产大队院子里有个村中最大的火塔子,小孩子围着火塔子蹦蹦跳跳的嬉闹,等着看铁花,铁花打起来躲铁花,生怕铁花落在身上把衣服烧个窟窿。婆姨女女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老男人们悠闲地挠着羊腿把子,抽着一口香水烟等着看铁花。村里铁花名符其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铁炮,小炉匠贾埃命从坩埚中舀起一勺融化铁水,挥起浸湿的柳木拍,啪的一声铁水打出去,绚丽铁花在空中飞舞,孩子们在欢笑中躲避红色铁花和绿色铜花。对于从未走出山村的孩子们,没钱买烟花能看到打铁花,已经是最兴奋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除夕夜点火塔子是晋西北地区习俗,为求得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站在南梁棱可远远地望见,家家户户门前熊熊燃起的“火塔子”,炭火把整个村庄轮廓明显地勾勒出来。火塔子大小没有一定之规,家庭富裕有壮劳力的摆个大的,穷的没有壮劳力去高家卯背碳的,摆个小一点的。如果谁家摆不起火塔子,村里人会说这人家“灰炝炝”的没点生气,倒塌了。</p><p class="ql-block">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除夕夜的串门拜年是不可缺少的活动,同屋几人相跟顺着火塔子的亮光,挨家去拜年。那几年村里几乎没有外出谋生的,每户家庭无论人多人少只有一眼窑洞。不像现在村里人都外出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守着一大片空窑洞。社员家炕上能铺块毡子,有几口大瓮(装粮食用)是比较富裕的家庭,大部人家铺不起一块毛毡,家家户户炕上都是光溜溜的像抹过油漆样,冬季取暖光脊背躺在炕上,出溜一下不会有任何阻力。拜年走的人家不少,只在来生子家炕上见到几个孩子头脚交叉盖着一床新被子,那被子据说是溜溜的姐姐,贾唤梅出嫁时要的彩礼。拜年走到哪家都会让知青往炕上坐,城市孩子哪受过盘腿训练,大部分歪七扭八坐在在炕上,品尝一口社员家的粉鸡肉、小酥肉、猪头糊啦(肉皮冻)等菜肴,叼上根蜜蜂香烟,接过刚温烫过的酒壶,轮流捧着用毛笔管做吸管的酒壶,喝口薯干酒才能算完成拜年任务,奔向下一家。</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喝酒都要温烫很少有人喝凉酒,说喝凉酒到老年会得气喘病,也是村民遵守的一项禁忌。当时不抽烟的我,拜年一圈转下来攒了有半兜纸烟,最后都便宜了屋里的几个烟民。</p><p class="ql-block"> 过年一定要放鞭炮,村里供销社常年都有鞭炮存货出售,既有二踢脚也有挂鞭,随便买、随意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放,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管制。记得有一天半夜(具体时间记不得了)窑洞门被粗暴地踢开,门外有人吼道“紧急集合”,那个年代,经常半夜搞民兵紧急集合,揹上枪往山上跑一圈,抓特务,流窜犯的活动。男女知青懵懵懂懂的爬起来,在院子里站成两排,公社民兵营长孙润儿揹着枪给知青训话“有阶级人在村里放枪”……。如果村里有人放枪,我们觉睡的再结实也能惊醒,心中十分恼火孙润儿粗鲁地踢男生女生宿舍门,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枪声鞭炮声都分不出来……)。若干年后的知青聚会,为曾说过这句话还受到亚贤姐的表扬,敢为女知青说一句撑腰话。受到大姐夸奖非常惶恐,若是有我班的卫元民同学和我们一起插队,肯定提着菜刀出去和他们拼去了。可惜呀,白家沟插队的男生都是学校里的乖孩子,有的同学在校时连一个脏字都没骂过,不懂也不知如何保护女生,遗憾。事后才知道事件的起因,公社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台 40Kw 发电机,没有安装在公社院子里,而安装在我们窑洞前面平房,我们每晚听着咚咚的柴油机噪音,一直到深夜才停机,公社干部享受照明,知青享受噪音不公平。那时郭林海对 220V 照明电知识相对比较多,从北京带来电线和灯泡,与公社电工一商量,发电机负荷只是公社几盏灯,多余电量不用也浪费了,就给知青屋里接上了电灯,这下知青们无论是读书,还是打扑克都方便了,晚间聚集在知青窑洞里的青年更多了。不想好日子不长,此事被公社干部发觉,直接掐电收走电线。知青每天听着柴油机咚咚噪音没有补偿,还不让用电心中愤慨难平,男生们都老实巴交的孩子,没敢或者是没想起来什么反抗措施,女生们中的勇敢者做出了大胆的反抗。“哼”白天我们下地累的贼死,你们干部睡大觉,还三天两头地半夜搞紧急集合,我们借点光还把电掐了,你们也别想好受“。白天供销社买了鞭炮,夜深人静时将点燃鞭炮从窑洞脑畔上,扔到公社院子里。亚贤和韩莹姐扔完鞭炮,忍不住嘎嘎地笑着往回跑,加之亚贤姐跑的脚步重,老远就被尚未收工的铁匠高油听见,暴露了扔鞭炮底细,恼怒了公社干部,招引来夜半紧急集合踢门。哈哈哈,还是年龄小没有经验,稍微做点出格的事就被抓住现行。</p><p class="ql-block"> 不如邻公社的知青会干,那年生产队慰问……活动煮了一大锅鸡蛋,活动结束干部们准备吃掉剩下鸡蛋,莫名其妙地鸡蛋壳和石子一样怎么也敲不碎。</p><p class="ql-block"> 煮鸡蛋扔进一块白帆鸡蛋就会被钙化成石子一样,没有一定化学知识的人干不出这样漂亮的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9 年 10 月完成初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