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老黎的美篇

金兰老黎

<p class="ql-block"> 走进威宁</p><p class="ql-block"> 黎道忠</p><p class="ql-block">仿佛是一场梦,三十多年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只是醒来的时候,感觉梦里的记忆十分模糊,而梦境之外的一切却愈发清晰。</p><p class="ql-block">那年陪同中央讲师团的高建设老师到威宁作社会调查,当我们走进农户家时,眼前的一切把我们惊呆了。十多岁的女孩衣衫褴褛,差点连遮羞的衣裤也没有,内心的震撼和酸楚难以言说,后来还是护路的工人看着可怜,把自己的工作服送给了她,才解决了不敢出门的难堪。环视家里,地上堆着的洋芋是一家人的主粮,床上的被子破烂不堪,残破的碗筷也不舍丢弃,全部家产值不了几个钱,他们在高原贫瘠的土地上苦苦挣扎,面对皇天厚土,一脸的茫然和无奈。</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晨,当我们来到板底乡与县城公路的交汇口时,看到走了一晚上山路的彝族小姑娘阿禾背着一筐核桃,准备搭乘早晨进城的客车去卖钱给病重的父亲抓药,我的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阿禾瘦瘦的,脸颊留有乌黑的汗渍,额头的汗珠顺着鼻梁不断地滚落,她的眼睛黑而亮,用嘴不断地吹着额头飘飞的刘海,我忍不住问,小妹妹,筐里的核桃重吗?</p><p class="ql-block">她淡淡一笑说,不太重。</p><p class="ql-block">我随即又问,你走了一晚上的路,辛苦吗?</p><p class="ql-block">她摇了摇头,眼睛放着光说,不苦,只要能治好阿爸的病。</p><p class="ql-block">读书吗?我又问。</p><p class="ql-block">与她同行的小姑娘抢着答,读呢,她成绩很好,是我们的班长呢。</p><p class="ql-block">随后,我们几个把阿禾和那个小女孩的核桃买了,当高老师想多给阿禾一点钱时,阿禾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要,不停地说自家土里栽种的东西,值不了这么多钱。我劝阿禾说,小姑娘,高老师是想帮你!</p><p class="ql-block">阿禾推迟说,谢谢老师,不用,钱已经够抓药了。</p><p class="ql-block">最后,高老师还是趁阿禾不注意,把钱放进阿禾筐里的小布包里。从此,阿禾那瘦瘦的身影和黑而亮的眼晴在我的大脑里就再也没有抹去过。</p><p class="ql-block">今年春节到威宁参加散文作家培训会,车在盘山的公路上绕行时,再也看不到昔日填满双眼的黄土包了,满山绿油油的,山风吹过,绿浪滚滚而来,风力发电的巨大叶片在空中不停地转动,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高原明珠的草海微波轻漾,水天相连,一片蓝幽幽的色彩,威宁人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把一座座房屋破败、路面泥泞的边远小城改造成了如今这么一座漂亮的高原城市。站在高处,县城高大的楼房和宽大的马路瞬间映入眼帘,路边的摊点上,看摊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一边叫卖着摊上的水果,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活,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p><p class="ql-block">站在高原,你的心胸瞬间会变得开阔起来,你会顿生出无穷的力量想去完成那些长久以来想完成而没有完成的事情,想去做那些长久以来想做而没有做的事,你心里的污秽会被高原纯净的风和草海纯净的水淘洗得透明呈亮,你大脑里会产生出无限的遐想,你甚至会想成为一个诗人,想去抒发内心的感概,难怪像近松这么年轻的诗人,心无杂芜,诗写得那么空灵通透。</p><p class="ql-block">在草海,遗憾的是时间太紧,抑或是时令的关系,没有看到草海湿地上栖息的丹顶鹤,但在板底,却见到了记忆中无法抹去的阿禾。</p><p class="ql-block">那天早晨,风轻轻的,板底的阳光正好,满山果树上的叶片慵懒地躺在枝头暖暖地晒着太阳,好像还未睡醒。柏油路上,成群的黑山羊咩咩地叫着跟着头羊向公路两旁的山坡爬去,少年驱赶羊群的鞭声在空中不时地炸响,鸡鸭的叫声此起彼伏地从农家后院的栅栏中传来,声音时远时近,时高时低。我不由想起过去的板底,不由脱口说,变了,真的变了,再也不是过去贫穷落后的板底了!现在的板底一一真美!</p><p class="ql-block">当我来到板底乡彝民商店选购彝族服饰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店员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是的,不错!她就是阿禾,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风霜没有改变她彝族女孩的特质,却无形中增添了女性特有的魅力,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会长留你的心中,特别是那双黑而发亮的眼睛在经过岁月漫长的洗礼后越加清晰明亮。也许是经过的苦难太多,我在她人生的岁月里只是匆匆过客,她已认不出我了,可当我向她介绍当年的情境时,她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泪从眼里哗哗地涌了出来,她哽咽着说,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们!</p><p class="ql-block">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北京的高建设老师,他激动地一跺脚(这是高老师激动时特有的动作)说,太好了,她情况怎么样?</p><p class="ql-block">我说,她现在就在我身边,她给你说吧。然后我把手机递给了阿禾。</p><p class="ql-block">阿禾接过手机,我听到高老师在电话里迫不及待地说,阿禾,很牵挂你,现在生活怎么样啊?</p><p class="ql-block">阿禾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哽咽着说,老师,您好!当年我爸爸吃药后慢慢地好了起来,可妈妈不久因生小弟不幸去世了,我读书到初二时因为家庭困难交不起书学费就辍学在家帮助干活,十八岁那年就外出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学,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我在深圳一家刺绣厂学会技术后,前几年回乡来办厂制作我们彝族服饰,我想把我们民族文化发扬光大,把它进一步传承下去</p><p class="ql-block">我听到高老师一会儿沉默,一会儿询问,可以想见高老师在听到阿禾的诉说后是怎样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是怎样的泪流满面,他是性情中人,一边为阿禾的现在而高兴,一边又为阿禾的过去而叹息,他同我通话时说,小黎,环境所迫啊,当年阿禾如果不是在那样的环境,以她的坚韧和毅力,读完大学,就是国家栋梁啊,可惜了!</p><p class="ql-block">是啊,的确可惜了,可当初国家太穷,处在温饱线下生活的又何止阿禾一个?好在我们国家在经过阵痛后勇敢地改革开放,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从阿禾处出来,她握着我的手说,老师,我无从选择苦难,但我可以选择坚强,我们这个民族从苦难中走来,我一定会执着地走下去。我说,阿禾,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你的事业!</p><p class="ql-block">上路了,阿禾不舍地拉着我的手,泪从她的眼里又一次涌了出来,我不忍看转过头去,忽然听到彝族歌手莫西子诗写的歌曲《不要怕》从远山隐隐地传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