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里的渔人码头旧梦

萧耀雄

图文/萧耀雄音乐/月光下的凤尾竹美篇号/69226813 2025年7月4日，暮色刚漫过德胜河的天际线，我和老伴相携走进顺德容桂渔人码头。晚风带着江潮的微腥漫过来，吹得入口处的红灯笼轻轻晃，像在替这方土地招手，欢迎朋友们的到来！旧码头与周边的厂房群落正被灯火次第点亮。红灯笼在檐角连成游龙，彩灯带沿着旧厂房的桁架蜿蜒，把斑驳的红砖墙面映得忽明忽暗，倒像是打翻了星河，碎钻似的光粒全嵌进了岁月的沟壑里。攒动的人影在光影里流动，买卖的吆喝混着街头艺人的粤曲唱腔，广场舞的喇叭声裹着孩童的笑闹，各种声响揉在一起，竟成了最鲜活的市井调子。老伴指着导览牌给我看，原来这处藏着时光故事的地方，早已是国家3A级景区，难怪连晚风里都飘着让人舍不得走的暖意，熨帖得心里软软的！沿着码头的小径缓缓踱着，曾几何时的容桂食品厂旧址，如今已蜕变成一方时尚舞台。锈迹斑斑的铁架上悬着巨幅海报，墙面上的涂鸦把“容桂制造”的老标语和新潮图案拧成一团，倒生出奇妙的和谐。一群身着华服的年轻姑娘正围着涂鸦墙拍照，水红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灯影，手机快门声“咔嚓”不绝，像一串轻快的音符在空气里跳跃。她们举着补光灯找角度，对着屏幕里的自己笑，连鬓角的碎发都透着青春的亮。老伴悄悄说：“你看她们，倒像是把日子都过成了诗。”我望着那些鲜活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片浸透着岁月沉香的土地，正因这些年轻的气息，悄然长出了灵动的新枝。不远处，那座带着渔港风情的灯塔正静静伫立。夜幕中，塔顶的灯火明明灭灭，像被晚风托着的星子，把周身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温柔。它该是守了这片港湾许多年了吧，见过渔船归港的晨雾，听过装卸工人的号子，如今又看着游人举着相机围着它转。我和老伴也凑了回热闹，并肩站在灯塔下，让晚风替我们拢住此刻的光影。镜头里，他鬓角的白霜映着暖光，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身后的灯塔像位沉默的见证者，把这瞬间的安稳都收进了灯火里。德胜河畔的夜色渐浓，码头那些旧日的大石墩、旧船桩仍稳稳立着。灯光从高处漫下来，给粗糙的石面镀上一层暖黄，水渍浸过的痕迹在光影里像幅淡墨画，船桩上斑驳的绳痕还留着风浪的印记。江风掠过河面时，它们便和岸边的灯火、远处的桥影一起，在水波里晃出细碎的光。我伸手摸了摸石墩，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带着当年码头工人的体温，那些扛着货物的肩膀，那些踩着跳板的脚步，都藏在这沉默的肌理里了。走到广场中央，那尊14吨重的霍尔锚正被一场灯光秀包裹着。红光漫上来时，它像披了件热烈的铠甲，透着当年劈波斩浪的英气；蓝光淌过锚链，又晕染出深海般的幽邃，仿佛能看见它曾沉在江底的模样；转瞬间绿光泼洒而下，连锚身的锈迹都生出几分盎然的生机。各色光影在锚身的棱角间流转，把沉凝的金属质感揉进梦幻里，倒让这尊见证了码头兴衰的老物件，活出了新的精气神。“你看，这是‘三旧改造’改出来的呢。”老伴指着介绍牌说。2015年，借着容桂“三旧改造”与“佛山市百千万工程”的东风，这座沉睡的码头被轻轻唤醒。曾经蒙尘的旧时光景悄然焕新，老厂房变成了咖啡馆，旧仓库改造成了展览馆，连岸边的石阶都成了游人歇脚的好去处。往来的脚步与欢笑，彻底激活了这片土地的生命力，倒像是给老树添了新蕊，既有岁月的沉香，又有鲜活的芬芳。夜市的烟火气渐渐漫过来，混着咖啡香和烤生蚝的焦香。有人举着花枝丸对着江景自拍，有人坐在江边石阶上晃着腿聊天，还有卖唱的小伙子抱着吉他，唱着粤语老歌，晚风把调子吹得很远，连江水都像是跟着轻轻和。我和老伴找了张临江的木桌坐下，点了两杯双皮奶，瓷碗里的奶皮颤巍巍的，甜香里裹着水乡的温润。望着对岸的灯火在江面铺开碎银似的路，远处货轮的鸣笛声悠悠传来，心里的褶皱像被这晚风熨得平平整整，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往回走时，灯串的暖光渐远成身后的星子。江风还在耳边拂着，带着夜市的余温和江水的清润。老伴攥着我的手，脚步里带着几分不舍的松弛。我知道，今晚的渔人码头，会在梦里再晃一会儿——红灯笼会接着摇，灯塔的光会接着亮，连那尊霍尔锚，大概也会在梦里，继续流转它的光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