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在盛夏

雪狐

莲 在 盛 夏

文/图/雪 狐

这酷暑的日子，人心也仿佛被太阳烤得灼热了。周末的清晨，凉风似乎带着怜悯，缓缓拂过干热的篱笆，将白日里令人窒息的热浪暂时吹散了些。

石榴树上已挂满了累累的果实，青中泛红的石榴默然垂首，仿佛静静等候着一种无声的召唤。花蒂落处的小口向下，朝向树根，如婴孩思念母亲般牵念着大树母亲在烈日下强韧的支撑；桔子树纤细枝条上，青绿色的桔子依旧悬于枝头，纹丝不动，虽在无声无息中，却蕴藏着一种安之若命的沉默。鸟儿在连日热浪的蒸腾里，难得得着这清早的凉爽，却也只疲乏地啾啾着几声，像是连翅膀也打不起精神来。

几天未曾回去的小院中，青菜大多已在烈阳下枯萎焦黄，只有几棵杭椒，干巴巴地挂着十余条筷子般长的青椒，样子呆呆的，一副备受煎熬之态，满院植物皆露倦怠之色。

当我目光漫游至院子东南角时，忽然被一种明艳撞得心口一荡——莲池！小小几方水池之内，几朵莲花正自在盛放，又有几朵含苞欲放，还有几个饱满的莲蓬头，仿佛有知觉似地朝向了我。我心中顿然豁亮起来：她们开得那样理所当然，仿佛酷暑是专为她们搭建的舞台，而她们以静默的盛放，竟将这暑气变成了庄严的陪衬。

此时，我俯身探向池水，水中忽然现出我的倒影，正映在莲蓬之间。看着水中那个熟悉而有些模糊的面容，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寻常日子，宛如池水倒影，其中亦常浮沉着小小的考验，我们大多能勉力承担；唯独这十几天火炉般的炙烤，却让人看清了谁是真正盛夏中的风景——原来并非苟延残喘的，而是那些在滚烫之中，仍能从容绽放出清凉的容颜。

莲蓬饱满如小童的脸庞，歪着头看过来。我们于世间度日，原也像被投入这口煎锅；然而就在暑气焦灼至深之际，却总有未曾预约的清凉破空而来——那便是生命自身所蕴蓄的、不期而遇的救赎：它不驱散焦灼，却在焦灼之中，悄然开出一片不被灼伤的朗朗乾坤。

原来那最深的清凉，恰从酷暑的核心溢出；它不避人间苦热，反在此中，照见自身不可消融的冰玉之魂——这该是莲的智慧，亦为所有生命自愈的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