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温情】病房里的守望

『陈小悦』

一整天，我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浑浑噩噩的睡着。七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而我的世界却笼罩在一片昏沉之中。

今天来了许多探望的人。阿姨带着她亲手包的饺子，香气从保温盒里钻出来，在我的鼻尖打了个转就溜走了；初中同学小梅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邻居的李叔甚至扛来了一个小冰箱，说是让我随时能喝到冰镇酸梅汤。他们围在我的床边，说着鼓励的话，可我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他们，声音忽远忽近，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陈悦，今天感觉怎么样？"主治医生查房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努力聚焦视线，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的几支笔，笔帽上还沾着些许碘伏的痕迹。"白细胞计数还是偏低，不过比上周好一些了。"他翻着病历本的声音像风吹过枯叶。我想问问这个"好一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随着一阵眩晕咽了回去。

夜幕降临后，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婶婶坐在陪护椅上织毛衣，织针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望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突然想起主治医生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幅字："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投在墙上，像极了检验单上那些起伏的曲线。

半夜里，我被一阵疼痛惊醒，恍惚看见妈妈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湿毛巾。灯光照在她的白发上，我突然发现她的发旋处有一个小小的旋涡，和我的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我莫名安心，仿佛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割断的联结。

保洁阿姨推着拖把经过走廊，轮子与地砖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我数着这个声音，等待朝阳升起。床头柜上堆满了朋友们送来的营养品，其中一个玻璃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祝福的话。

该做康复训练了吧？我试着活动麻木的手指，想象它们正在钢琴键上跳跃。也许明天，我就能真正地对来看望我的人说一声谢谢；也许下个月，我就能自己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也许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重新拿起风筝线，在春风里奔跑。

晚风掀起窗帘一角，灯光斜斜地切进病房。窗外树上一只麻雀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苍白的房间——消毒水的气味、滴答的仪器、床上虚弱的人。它轻轻跳了两下，翅膀一振，倏地冲向蓝天，像一粒挣脱束缚的种子。

我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输液管里的药水仍在静静流淌，一滴，又一滴。监测仪上的心跳线起伏着，微弱却固执。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生命从不会真正沉寂，哪怕在最脆弱的时刻，它仍在呼吸、跳动、渴望飞翔。就像那只麻雀，就像我——只要心脏还在搏动，就仍有拥抱蓝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