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石头城

轿山居士

烟雨石头城

巩光明

六朝故垒锁寒烟，潮打空矶接远天。

王气销沉残照里，渔歌断续暮帆前。

台城柳色迷归燕，淮水钟声落晚莲。

莫问兴亡千古事，青芜一片入云川。

【简析】

这首《烟雨石头城》以“烟雨”为底色，绘金陵沧桑，融怀古之思于苍茫景致，笔致空灵而余味悠长，堪称咏史抒怀的佳作。可从三方面细品：

一、取景精妙，意境浑成

首联“六朝故垒锁寒烟，潮打空矶接远天”，以“寒烟”笼“故垒”，用“潮打空矶”连“远天”，开篇便立起“空”“寒”基调，既写石头城实景，又暗喻霸业消散后的寂寥。颔联“王气销沉残照里，渔歌断续暮帆前”，以“残照”映“王气销沉”，用“渔歌暮帆”绘现世寻常，一虚一实，将历史的厚重与当下的冲淡并置，对比中见兴亡之叹。颈联“台城柳色迷归燕，淮水钟声落晚莲”，“柳色迷燕”“钟声落莲”，以细景显幽情，“迷”“落”二字炼得尤妙，既写眼前朦胧，又含往事如烟的怅惘，与刘禹锡“台城六代竞豪华”的感慨暗合，却更显含蓄。

二、用典无痕，寄意深沉

诗中“六朝故垒”“王气”“台城”“淮水”等，皆是金陵怀古的经典意象，却未作直白咏史，而是融于“寒烟”“残照”“暮帆”“晚莲”等自然景物中。如“台城柳色”暗牵陈后主亡国事，“淮水钟声”隐合南朝佛寺兴衰，却以“迷归燕”“落晚莲”的动态消解历史的沉重，让兴亡之思如“烟雨”般弥漫，不着痕迹却浸人心脾。

三、结句旷达，余韵悠长

尾联“莫问兴亡千古事，青芜一片入云川”，以“莫问”宕开一笔，摆脱刻意的悲叹，转而以“青芜入云川”的阔大景象收束——霸业也好，繁华也罢，终抵不过自然的永恒。这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处理，既回应首联“接远天”的苍茫，又将个人情思融入宇宙视野，让怀古之愁升华为对时空流转的释然，余味绕梁。

全诗无一句直抒“兴亡”，却句句不离兴亡，于烟雨朦胧中见历史纵深，于寻常风物中藏千古感慨，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沁园春·再上金陵

巩光明

故垒重登，暮霭沉城，落照满丘。望秦淮烟水，仍萦旧梦；钟山云树，渐入新愁。朱雀桥边，乌衣巷口，几度风霜几度休。凭栏处，听潮鸣汐应，似说风流。

兴亡代谢悠悠。算霸业、终随逝水流。忆孙吴铁马，三分剑影；南朝金粉，六代歌楼。石阙苔深，宫墙柳老，唯有长江不尽头。凝眸久，任残阳铺锦，染透归舟。

【简析】

这首《沁园春·再上金陵》以登城览胜为脉络，融写景、怀古、抒情于一炉，笔力沉雄而意韵悠长，堪称怀古词中佳作。具体可从三方面赏析：

一、章法谨严，层次分明

上片以“故垒重登”起笔，“暮霭”“落照”铺展苍凉底色，继而以“秦淮烟水”“钟山云树”的扇面对句，将“旧梦”与“新愁”交织，既含刘禹锡“朱雀桥边野草花”的怀古意，又添“几度风霜几度休”的时空叩问，终以“潮鸣汐应”收束，让自然之声代述“风流”，景中藏史。下片直抒“兴亡代谢”之叹，“孙吴铁马”对“南朝金粉”，刚柔相济写尽六代兴衰；“石阙苔深”“宫墙柳老”与“长江不尽”对比，以具象之物托永恒之意，结句“残阳染舟”将个人情思融入苍茫暮色，余韵无穷。

二、用典无痕，意境浑成

词中“朱雀桥”“乌衣巷”化用刘禹锡诗句，“孙吴铁马”“南朝金粉”暗括金陵史事，却未显堆砌之感，皆因与“烟水”“云树”“长江”等实景相融。如“三分剑影”“六代歌楼”，以简炼意象浓缩百年风云，让“霸业随逝水”的感慨有了历史依托，而“残阳铺锦”的亮色又为苍凉意境添一丝暖意，刚柔相济，尽显金陵“兴亡中见风流”的独特气质。

三、炼字精准，情味浓郁

“重登”点题“再上”，暗含故地重游的复杂心绪；“沉城”“满丘”的“沉”“满”二字，既写暮霭落照之景，又喻历史厚重之感。“仍萦旧梦”“渐入新愁”的“仍”“渐”，细绘情感递进；“似说风流”的“似”字，让江潮拟人化，留有余味。下片“苔深”“柳老”的“深”“老”，状岁月侵蚀之态，与“不尽头”的长江形成张力，将“兴亡悠悠”的哲思化为可感之景，引人共鸣。

全词不粘不脱，于金陵风物中见历史沧桑，于个人情思中含宇宙之叹，堪称怀古词中“以景载史、以情牵意”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