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抗战（上）

牧童

小时候，经常听母亲提及父亲解放前在江西打日本人的故事，那时候的我，懵懵懂懂的不知究里，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父亲在参加抗日战争……。

父亲是四川籍抗战老兵，当年（1938年）他随川军出川，在湘鄂赣三省转战与日寇作战七年，并经历了第一，第二，第三次长沙会战。

1945年日本投降后，父亲因不願打内战而称病住医院休养，直至新中国成立。

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中国进入全面抗战时期。时任四川省主席的刘湘主动向蒋介石请缨，願率川军出川抗日。

在他的带领之下，四川先后组建了6个集团军，出川奔赴全国的多个抗日前线，英勇地与日寇作战。

这些川军分别是：

第23集团军：由刘湘自任总司令，下辖第21、第23两个军，是川军中装备最好的部队。

1937年9月，第23集团军从集结地万县出发，乘船东下，先后参加了南京保卫战，武汉保卫战等战役。

第22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下辖第41，第45两个军，于1937年9月，出川北上，在山西首战。

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以杨森的20军为基础，加上云南的第58军和广西的第4军合编而成，于1937年9月沿川黔桂公路东行，奔赴上海参加松沪会战，后转战江西，参加了长沙会战。

第29集团军：总司令王瓒绪，于1938年3月组建，下辖第44、第67两个军，出川后在湖北和安徽的长江以北，大别山以南与日寇作战。

第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1938年4月组建，下辖第72、第78两个军，在重庆集结后乘船沿长江下行，在鄂湘赣三省作战，参加了武汉会战，南昌会战和长沙会战。

第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由以李家钰为军长的第47军扩建而成，1937年底分别由西昌和成都出发，北上转战山西河南等地，参加了长治保卫战和中条山防御战。

另外还有大家熟悉的《傻儿军长》的原型，以范绍增为军长的第88军，1939年由合川出发，到江西戈阳参战，后编入杨森的第27集团军与日军作战。

我父亲便是这众多川军中的一员，隶属第30集团军第72军。

父亲王昌理，四川省遂宁县（现为市）拦江镇人，生于1902年。祖父（我的曾祖父）王必亮是镇上的知名人士和书法家，写得一手好字。镇上庙宇、祠堂里的金扁、对子不少都出自他的手笔并有落名。另外，在拦江镇的老街上也有房产和铺面，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后来，不幸一场大火将房户铺面烧光，倾刻间我家由富变穷，甚至连自己住的房子都没有，只好借住别人家的旧庙，靠祖父耕种二庙山地和祖母帮人做针线活维持全家生计，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当时父亲三兄妹还小，父亲是老大，不但懂事而且刻苦努力，勤奋好学。从小学起，成绩一直都在学校的前五名里，总能争取到奖学金免交学费。由于成绩很好，小学毕业后又保送到遂宁县精益中学上初中，毕业后被推荐到重庆宽仁医院（现重医附二院的前身）学护士。

由美国医生创办的重庆宽仁医院是重庆第一所西医院，它的医疗设备和医术水平都是比较先进的，刘伯承元帅当年曾两次在这个医院里就医。

在医院里由于父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积极肯干，很快便提升为护士长。后来，经人介绍，父亲认识了在同城戴家巷淑德女子学校当教师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结为伉俪。

父母结婚一年多有了大哥，家添新丁，父亲很是高兴，工作起来劲头更足了。由于他为人诚实又刻苦钻研，业务能力提高很快。院方见父亲工作积极，勤奋好学，就派他到北平（北京）当时最好的医院一一协和医院进修，期滿回来后任医师，月薪也升至64块银元，收入算是比较高的了，一家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不久，父亲又被抽调到"南京公共卫生署学校"学习半年，结业后调入"重庆行营"任上尉医官。

重庆行营全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重庆行营"，是当时重庆最高档的建筑之一，曾是蒋介石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它始建于1935年底，抗战爆发，蒋介石迁都重庆后便成了国民政府抗战时期正面战场的军事指挥中心。因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许多战略决策，作战计划，作战命令等都是在这里形成并发布的。

（重庆行营位于重庆市市中心的凯旋路附近，地址为现渝中区解放西路14号复旦中学内。2008年在清理民国档案时被确定为蒋介石曾经居住和办公的地方，2009年被列为重庆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进行了保护性拆除，现已按原样修复作为展览馆对外开放。）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寇很快侵占了我国长江中下游的大片国土，上海、南京、武汉相继沦陷！在长江上游的重庆，只是由于川江河水狭窄，航道险恶，日寇才不敢贸然逆流而上攻打重庆，于是就派飞机来轰炸，开始只是白天来，到后来晚上也来。甚至一天几次进行轮番式轰炸，城区的大量民房被炸毁，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那时，大哥还未滿周岁，日机飞来轰炸时，家人们赶紧抱起他躲进防空洞，等飞机扔完炸弹飞走解除警报后才从洞中出来，一但警报响起又赶紧往防空洞里钻，这就是当时重庆市大多数市民过着的逃难式的提心吊胆的生活。

父亲当时是一位爱国的热血青年，目睹了日寇野蛮的侵略行径和重庆遭受的惨无人道的无差别狂轰滥炸，早就义愤填膺，在这国难当头人民受罪之时，决心要去抗日前线打击日本侵略者，为保卫自己的祖国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1938年秋，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支援前线抗日，重庆行营大量征兵，作为军医，父亲则负责对征来的新兵进行体检，体检完毕后，行营要派一名军医护送新兵出川奔赴抗日前线。父亲得知这一消息后主动申请，争取上前线，他的要求得到批准，于是他安顿好妻儿后，便带领新兵乘船东下，奔向了抗日的最前线一一江西省的修水县。

修水，是江西省西北部修水河上的一个大县，位于湘、鄂、赣三省九县（修水、靖安、奉新、宜丰、铜鼓、平江、通城、崇阳、通山）的交界处，是三个省会城市长沙、武汉、南昌的中心点，有众星捧月之势，因第九战区的总指挥部设在长沙，所以长沙便成为日寇攻取的重点目标，而作为长沙左翼的修水，战略地位就显得尤其重要。

修水北部为幕阜山，南部为九岭山，中间是修水河，真可谓两山夾岸，一水中通，境内崇山峻岭，林茂沟深，是开展游击战的最佳选择，是阻止日军进犯长沙的重要地域，为了保卫长沙，阻止日寇南下，中国在修水及周边地区布署了大量军队。于是，第一次长沙会战便在长沙外围的湘北、鄂南、赣北三个方向展开。

第30集团军到达修水后，最初，第72军驻扎在修水河上游的赤江附近，而第78军则驻扎在修水河下游的三都附近。

除第九战区的第30集团军的第72军和78军布署在这里外，周边还有第27集团军的第20军等国民革命军。

另外，中共领导的湘鄂赣地方游击队以及新四军的少量部队，还有八路军南下支队也在这里。一时间，抗日队伍云集修水，成为南昌会战、上高会战和长沙会战的重要防线。

父亲率新兵抵达修水后，由于部队急需医务人员，而父亲学的又是西医外科，因此很快便被分配到第30集团军第72军第一野战医院任主治医师。

第72军共有三个野战医院，第一野战医院是随军部一起行动的医院，因而，医疗条件和人员配置相对来说都比较强，是三个野战医院中最好最强最大的一个医院，而且离军部很近，而第二和第三野战医院医务人员较少且离军部较远。

1939年9月14日，第一次长沙会战打响，日军企图打通武宁、修水至湖南的通道，以牵制长沙会战的守军主力。9月27日，第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命第72军新15师向黄沙桥日军反击，两军形成僵持。

后第72军新14师回攻黄沙桥，以掩护集团军侧翼，但进展不大，9月30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令第19集团军罗卓英部增援第72军，将日军包围于修水境内长约5华里的一个狭长地区。这里两边是山，一条马路从中间沟底穿过，两边的中国军队居高临下，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第72军和友军在两边构筑工事，形成了对日军的夾击。

战斗中，日军出动飞机和野战重炮对我方实施狂轰滥炸，并拼命突围，当日军大部进入我军伏击圈及有效射程范围之后，三（声）颗信号弹腾空而起，顿时，轻重机枪、步枪、迫击炮、手榴弹一齐飞向敌人，五里长的战场上一片火海，日军被打得晕头转向，鬼哭狼嚎，横尸遍野。

激战四天，尽管日军组织多次反扑，拼命突围，但在我军将士的英勇抗击下，丢下1200多具尸体逃离了战场。

第一次长沙会战于10月13日结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中国军队共毙伤日军2万余人，击落击毁日军飞机20余架，粉碎了日军妄想消灭第九战区中国军队主力的企图，而我军则伤亡3万余人。

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两年后的1941年9月，日军又发动了第二次长沙会战，这次日军出动总兵力达12万余人。敌人在飞机大炮汽艇的掩护之下发起进攻，并步步为营缓慢推进，妄图一举歼灭第九战区中国军队的主力，进而夺取长沙。

第72军为了牵制日军进攻长沙，会战一开始就率先向敌人发起猛攻，日军凭借坚固工事顽强死守，双方形成胶着状，互有胜负。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中国军队共歼敌3万多人，击落飞机6架，击沉汽艇9艘，收复了全部失地，恢复到战前态势。

第三次长沙会战于1941年12月24日至1942年1月18日，经过20多天的惨烈厮杀，以中国军队完胜而结束，这次会战歼敌5万多人，俘获2000余人，其歼敌数量远超台儿庄战役，是中国抗战史上歼敌最多的一次战役。

蒋介石闻讯后高兴地说，此次胜利，实为"七.七"以来我军最为得意之作，并携夫人飞到南岳衡山，为第九战区召开庆功大会，表彰那些英勇作战的将士们，美国总统罗斯福事后也说，盟军的胜利，全赖华军的长沙大捷。

长沙会战的伟大胜利，是中国抗战史上的一座丰碑，它极大地振奋了军心、民心，对提升全国人民的抗战信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长沙会战的伟大胜利不仅对中华民族而言，就是对世界反法西斯战场来说，如同一场及时雨，浇灭了日寇狂妄的侵略气焰，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巨大贡献，所有参加长沙会战的中国官兵，必将荣载中华民族的抗战史册！

（部分资料及图片来自网络，请耐心等待中篇和下篇）

王牧滋

2025年7月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