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 月光下的雪山小镇

西岭放歌

<p class="ql-block">美篇呢称∶西岭放歌</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333090</p><p class="ql-block">音乐∶思乡曲</p><p class="ql-block">图片∶图络(诚谢)</p> <p class="ql-block">  月牙把银辉浸在雪山小镇西岭的褶皱里时,我正踩在青石板的皱纹上。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石棱,还嵌着我七岁那年的脚印——赤着脚追一只萤火虫,鞋底沾了半块黄泥,后来被母亲拽着胳膊往家走,泥印便在石板上拖出一串歪歪扭扭的星子。</p><p class="ql-block"> 风是从飞水河那边溜过来的,带着水汽的凉。它拂过景云桥的吊檐,檐角的铜铃晃了晃,没出声,许是怕惊扰了檐下悬着的那弯月。桥栏上的青苔还潮着,我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滑腻的绿,像极了小时候趴在桥边看鱼,父亲捞起的那片水草,凉丝丝缠在手腕上。</p><p class="ql-block"> 飞水河在月光下铺成一匹流动的锦缎,浪尖的碎银晃得人眼晕。涛声比记忆里沉了些,许是驮了太多年月的重量。我记得十岁那年夏天,暴雨冲垮了河埠头的石阶,父亲和镇上的男人们扛着木料去修,泥浆溅满了他们的粗布褂子。我和母亲送姜汤,远远看见父亲弯腰搬石头时,后颈的汗珠坠在河水里,惊起一圈圈涟漪,和此刻月光投在河面的圆晕,叠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吊角楼的窗棂亮着昏黄的光,像奶奶眯着的眼。那扇朝河的窗,曾映过母亲的身影。她总在灯下纳鞋底,麻线穿过布层的“嗤”声,混着河水的絮语,是我童年最安稳的催眠曲。有次我半夜醒来,看见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母亲鬓角的白发上撒了点霜,她正对着油灯吹了吹线头,针脚在布面上排成了细密的星子——后来那双鞋,我穿了三年,鞋底磨穿时,针脚的印痕还清晰得很,像母亲没说出口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千雪街的石板路比别处更陡些,月光在这里也走得慢。我数着石阶往上爬,每一步都踩着记忆的回声。父亲常在这里修他的老钟表,铺子门口的梧桐树下,摆着条长凳。有回我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世界顿时成了模糊的光晕,他笑着夺回去,指腹的老茧蹭过我脸颊,糙得像石板的纹路。那时他的头发还黑,只是耳后藏着几缕白,像雪山落了点早雪。</p><p class="ql-block"> 可现在,长凳空着。梧桐叶落在凳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风一吹,便打着旋儿飘向街角。父亲离开的第六年,他常坐的位置,月光总是落得格外久,仿佛在替我守着那个顶着雪白发丝的身影——他总在收工时朝我笑,眼睛眯成月牙,和此刻悬在西岭上空的这轮,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 草虫在山野里哼起了调子,咿咿呀呀,像谁在翻一本旧书。蛙鸣从稻田那边漫过来,鼓点敲得急切,倒像是在催我往深处走。我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看月光漫过远处的雪山。峰顶的积雪在夜色里泛着淡蓝的光,像父亲藏在抽屉里的那枚军功章,沉默却滚烫。他年轻时守过这片山,说雪山是西岭的脊梁,人活着,就得像山一样,把根扎进土里,把腰杆挺得笔直。</p><p class="ql-block"> 此刻山风掠过树梢,带着松针的清苦。我忽然懂了,有些东西是不会走的。父亲的脊梁,母亲的针脚,青石板上的泥印,飞水河的涛声,都被月光腌成了标本,藏在小镇的骨血里。就像这月牙,千百年来悬在西岭上空,照过我赤脚追萤的夜晚,照过父亲修河埠头的清晨,也照着此刻的我,正站在这两河口岸,那满眼的泪光…</p><p class="ql-block"> 风又起了,这次带了些野菊的香。我知道,这小镇的月光,会一直照着——照着石缝里新生的草,照着河水里游动的鱼,照着每一个走出去又走回来的人,把乡愁酿成永不封坛的酒,在岁月里,愈发醇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