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窗纱

寒塘渡鹤影

烈日炎炎，大地如蒸。 我想把玻璃窗开得再大些，增加室内的空气流动，抬手却碰到了纱窗，窗纱从直角处沿两个长边被戳破了一大截。 有风吹来。没有了束缚的那片烂纱轻轻地飘了起来，像蝴蝶的一片翅膀，轻漫地扇动着。 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公然嘲笑我吗？！ 我突然觉得，曾经擅自闯入我的空间，让我费了老大劲才驱赶出去的那只肥硕的绿头苍蝇，此刻仿佛就在旁边栖息着，它从窗纱的翕动中探测到此处又有了一个豁口，可以再次趁我迷糊时侵入我的领空来觅食。 我不敢轻敌。尽管阳台内已经热得如蒸笼了，我还是拉上了玻璃窗，期望院子里此刻能出现一个换窗纱的小贩。 “换---窗---纱儿---” “换---滑---轮儿---” “有要换的----没有----” 声音来自后面。我赶紧冲到客厅，拉开窗门，探出头朝楼下喊：“换窗纱的，过来吧，西边楼道四楼。” 男子刹住车，从车上跳下来，朝楼上的我仰望。 打开大门时，男子已经冲到了门口，朝我憨憨地一笑。男子眯眯眼，咖啡色嘟嘟脸，咖啡色的大颗粒汗珠子不停地从他的下巴处往下滴。 不等我开口，他仿佛很熟悉我家情况似的就径直往前阳台走。 “就这儿，刚戳烂的。”我指着那扇戳破了的纱窗说。 男子随手戳了戳窗纱的边沿，纱窗的窟窿立马变得更大了：“您这窗纱年数不短了吧？” “十八年了。” “我说呢，早就该换了。”说着又走向东边的纱窗，朝窗纱又是一戳，那扇窗纱立马破出一个大洞。 “你怎么把它戳烂了呢！” “不是，是该换了。”他又走向西边的纱窗，又朝窗纱一戳，西边的窗纱也破出一个大洞。 “兄弟，你咋这不地道呢！那两窗纱本来没烂，你咋非要把它戳烂呢？！” 男子憨憨一笑，转身走向客厅。我赶紧跟上去，但还是晚上了一步，客厅的纱窗又被他戳了一个大洞，紧接着他又往厨房走。 “兄弟！兄弟！！你别碰厨房的纱窗啊，我只换南边阳台的窗纱，其它地方的烂了也不换！” 男子这次没再戳窗纱，但他却娴熟地卸下了其中的一扇纱窗，指着窗纱上附着的密密的油渍和灰尘，说：“您看，这些都没法清洗了，一碰就烂，不一起换了？” 我本来只是准备换掉被我戳烂了的窗纱的，现在，其它被戳烂的窗纱也不得不换了。 男子非常娴熟地卸下前后阳台、客厅、厨房和卫生间的所有纱窗，毫不费力地扛起七扇纱窗，轻快地下楼。 “这是45元的，这是55元的，这是75元的，这是85元的，质量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您看换那款？”男子指着车后座架子上木箱子里的几捆窗纱向我介绍。 “这款贵点，但质量是真的好，保您用十几年二十几年都不成问题。” “那就换最好的吧。” “要换就得换质量好的，耐用。七扇窗，共计595元，给您优惠点，您给590元吧！” “我的天啊！这是用金丝织成的吗？”男子的报价吓了我一跳，我原以为这几扇窗纱换下来200佰元就足够了。 “太贵了！只换两扇窗吧！”说罢，我开始收拾旁边不换的纱窗。 男子见我来真格的了，立马做出让步：“这个报价我也就挣几十块钱。这样吧，每平按80元给您算，您给560块吧。” 我依然坚持只换两扇窗纱。男子盯着我，非常尴尬地陪着憨笑，等着我做出让步。 炎炎烈日下，地面仿佛正被炭火加热着似的，热气蒸腾。男子粗壮结实的咖啡色手臂上，豆大的汗珠子不住地往下掉落。他操起车框里的大矿泉水瓶，将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这样吧，您也别倔了，我也再让点，那扇小窗的材料算我送您的，您就给500元吧。” 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想因为几十块钱在烈日下继续炙烤了。 男子装完纱窗，我检查没问题后，把家里仅有的两瓶矿泉水送给了他。 扫码付款时，他发给我的金额却是520元。 “不是说好的500元吗？”我中止了转账操作。 男子又憨憨地一笑：“500元真的不挣钱，要不，您再送我几瓶矿泉水吧？！” 我无语。 换上全新的窗纱，室内好像一下子光亮了许多，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但我的心里却并不感觉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