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李记

无为之尘（学林小陈）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重重砸在背上。正俯身查看鸡笼的我，被惊得直起身，脚边滚着颗青黄相间的李子——原是树上的李子熟透了，耐不住寂寞，自己跳了下来。

抬头望去，枝头早挂满圆滚滚的李子，青的正脆泛着玉色，黄的熟透携着蜜光，沉甸甸的李子压得枝条弯成了弓。风一吹，又有几颗“啪嗒”落地，摔出里面青绿色的硬伤，看得让人既觉得可惜又感觉心疼。赶紧拿出家里最大的盆，挽起袖子，摘李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这几棵李子树生得有意思。当初贪心，4棵幼苗果树栽得太密，如今几年过去树与树争抢着阳光，都一个劲地往高里蹿，倒把果子分成了两拨：低处的平展伸手可及，高处的直逼院外大树，可望而不可即。

摘低处的李子得讲技巧，一手先把枝条握稳，不让它来回晃荡；另一只手摘时绝不能贪多，一次最多握住三个，手掌稍用力，轻轻一拽就落进掌心。若求快或者贪心抓四个或以上，使劲下拽的时候，力度必然增大，枝条准会猛地一抖，一串李子中稍微有点成熟的便跟着遭殃，噼里啪啦掉一地，让人感到得不偿失。

低处的摘完，梯子该登场了。踩在梯凳上，手臂一伸又够着不少，唯有枝梢那几颗，像调皮的孩子躲在最远处。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细枝往怀里弯，动作轻柔，大气不敢出，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稍一用力，李子全撒了。指尖终于触到那几颗最俏的，轻捏慢摘，才算拿下这一局。

最后的硬仗在鸡舍后头。鸡舍挡住了大片枝条，那里的李子个头更大色泽更诱人，偏生怎么也够不着。只能搬来梯子架在鸡舍后的木栅栏上，人从梯子跨到木栅栏上。栅栏不算宽，双脚勉强站稳，人必须弓着背，半蹲半站地往前挪。到了成串李子下方才感觉腰弯得发酸，伸手够果时，近处的伸手可及，再高一点的只能弓着背，半蹲着腿，手握准了低头使劲摘下来。不长的时间就感到腰酸腿疼，感觉马上就要放弃了。可看着那些饱满的果子，又舍不得放弃，咬着牙一颗颗摘下来，直到最后一颗入筐，才敢猫着腰起身，慢慢移步从梯子上下来。

看着盆里的李子渐渐堆成小山，青黄相间挤在一起，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闻着就让人欢喜。发酸的腰很快恢复如初，忽然想起这两年练的八段锦与游龙拳——若不是日日练着，这半蹲弓背的功夫，怕是撑不了片刻。

风又起，枝头空了大半，倒显得更清爽了。捡起最后一颗落在草里的李子，擦了擦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竟是说不出的甘美。这满盆的收获，原是时光与汗水，一起酿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