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月的风裹挟着松脂的清香,我们一行四人驱车盘旋而上。山道如一条随意抛掷的绸带,在翠绿的山体上蜿蜒。车窗外,云絮正与雪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时而掩住山头,时而又顽皮地溜走。</p><p class="ql-block"> 禾木村的清晨是被游客的脚步声唤醒的。木屋客栈的老板娘正在给门前的野花浇水,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自留地"客栈的招牌下,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昨夜遗落的瓜子。隔壁"远方的家"门口,几个年轻人正忙着将登山杖塞进背包。村庄已然苏醒,却仍保持着奇妙的闲适。</p><p class="ql-block"> 我们穿过木桥时,河水正欢快地拍打着岸边的鹅卵石。几个孩童光着脚丫在浅滩处追逐,溅起的水花惊散了正在饮水的牛群。对岸的草甸上,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开始了它们的流浪。</p><p class="ql-block"> 上山的小径被马蹄踏出深深的印记。我们选择了步行,让双脚真实地感受大地的温度。半山腰的瓜摊前,维族老汉的刀锋闪过,鲜红的瓜瓤便裸露在阳光下。我们蹲在路边大快朵颐,瓜汁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土里,引来几只贪吃的蚂蚁。</p><p class="ql-block"> 观景台上,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早已占据最佳位置。一位白发老者却支着画板,用颤抖的手涂抹油彩。他说每年七月都要来这里住上旬日,画布上积攒了二十多个不同年份的禾木夏日。我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云雾正在山腰处跳着芭蕾,木屋的炊烟与山岚交融,恍如众神在烹煮仙肴。</p><p class="ql-block">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将整个山谷变成了一块温润的翡翠。我们躺在草坡上,看鹰隼在蓝天上划出无形的弧线。朋友掏出路上买的桃子,果肉在齿间迸发出甜蜜的汁液。此刻忽然懂得,所谓仙境,不过是阳光、果香与清风恰到好处的相遇。</p><p class="ql-block"> 下山时选择了骑马。马儿踏着稳健的步伐,脖颈处的鬃毛在风中飘扬。途经一片白桦林,阳光透过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马夫突然唱起古老的图瓦民歌,浑厚的喉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灌木丛中的野鸽群。</p><p class="ql-block"> 傍晚的木屋餐厅里,我们喝着奶茶,看窗外暮色渐渐浸染村庄。老板娘端上热气腾腾的大盘鸡,说起冬季这里会被白雪覆盖,宛如童话世界。邻桌的旅人插话,说他见过禾木的四季,却始终觉得七月的绿最是动人——那是生命最饱满的姿态。</p><p class="ql-block"> 入夜后,我们躺在木屋前的草地上。银河缓缓流过天际,流星不时划破夜幕。朋友忽然说起白日里那个画画的老人,不知他今年会如何描绘这片星空。我想,或许神明的自留地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绝美的风景,而是那些与风景相遇时,心头泛起的细微颤动。</p><p class="ql-block"> 晨光再次降临禾木时,我们的车轮已经碾过湿润的草甸。后视镜里,木屋的轮廓渐渐模糊,唯有那条碧绿的河水依然明亮如初。我知道,这片被神明私藏的土地,早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悄悄生长出了新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