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02月07日正月初一<br> 今天白天广仁寺依然有值班的喇嘛继续点灯,但是白天的氛围远不如昨晚那么神圣,所以我们今天正式开启对菩萨顶建筑群的参观游览。昨天夜里台怀镇下雪了,在清晨的阳光下踏着积雪上山,沿途还有难得一见的树挂陪伴,面对如此之高规格的礼遇,让我们这几个德薄才疏之辈实在是万分惭愧。<br> 菩萨顶位于五台山寺院建筑最集中的灵鹫峰上,沿途亭台楼阁佛堂庙宇不计其数。而且五台山的冬天,在没有了旅行团游客的喧嚣后,完全进入到天堂佛国梵音袅袅的意境。所以当我们站在高处俯瞰时,视野中鳞次栉比的玉宇琼楼,在台怀镇的袅袅炊烟之中,仿佛给人一种天上人间的飘忽感。 然而在这个雪后清冷的早晨,我们却隐隐约约听到木鱼的敲击声。寻声而去,发现声音是从一座寺庙低矮的厢房中传出来的。可是在这个数九寒冬的季节,房子外面连取暖的烟筒都看不见,可是这声音却始终在一个频率中持续着,从来就没有中断过。看来这位心无旁骛的师傅,正在这种觉知清明的状态中升华自己的悟性! 出于好奇心,当把山上的寺院全都转完了,我们再次找到这座寺庙。虽然厢房不在传出敲木鱼的声音,可是在大殿屋檐下的温暖的光照之中,正端坐着一位年龄并不大的后生。他盘腿闭目手捻佛珠的神态,我们也不敢确认,他是否就是今天早晨敲木鱼的那位师傅。当然此时此刻谁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下山回到台怀镇已经很晚了,好在终于看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饭馆。我们点的是素馅儿饺子,以弥补昨天晚上没吃饺子的遗憾。饭馆的大玻璃窗正对着去往黛螺顶的山路,吃饭时我们发现,在这条陡峭悠长的石阶路上,此刻有一群僧人正在爬山。我们草草吃完赶紧跟了过去,原来是尼姑学院的学员去黛螺顶朝拜。 她们三步一叩头,将额头触碰在坚硬的石头台阶上,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的样子,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触动深刻,因为一千零八十个台阶的尽头,才能她们抵达的彼岸。因此我们上山不敢惊扰到她们,于是绕开她们攀爬的台阶,我们借助两侧的山路继续向上攀登。但是刚刚吃过午饭的我们,超过她们爬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不久,山路的尽头再次出现学员们的身影。在此起彼伏的扣头节奏中,那一张张稚嫩脸庞的额头上,清晰的血印历历在目,令我们这些观者,无不为她们的虔诚而肃然起敬!毕竟她们都是柔肤弱体的女儿身。就这样一边扣头一边向上攀爬,当学员们终于爬上山顶,已是夕阳西下的日暮时分。这时的西天残阳如血,将整个黛螺顶连同姑娘们的身影,全都染得通红! 今天早晨去菩萨顶之前,我们先去了一趟尼姑学院所在的普寿寺,本来以为可以进去参观,却被告知不能进入,所以我们只在门口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下。此刻好像是吃早饭之前的集合时间,身着僧袍整齐划一的学员们正在天王殿前的院子里列队。这时我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学员低着头,跪在老师模样的尼姑面前仿佛在忏悔。见此情景,脑海中立刻闪现出西方电影中修道院的画面。 当我们走出尼姑学院大门,与刚才出去倒垃圾的尼姑走了个照面。听见我们说普通话,其中一位主动与我们打招呼。原来她家就住在后海,她说自己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但只是在这里修行的居士。我们非常惊讶在这里居然还能遇到北京老乡,于是非常不礼貌地问她为什么想出家。对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1997年02月08日正月初二<br> 昨天从黛螺顶下山的过程中天已经黑了,所以我们注意到在北山的沟壑中,有零星闪烁的灯光。于是同样是出于好奇心,我和小超决定今天去看个究竟,因为我们猜测山沟里可能是苦行僧的居所。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座即将废弃的山村,这些在石块垒砌的房子外面抹上泥巴的房子里,目前只居住着七八个老人,而其他村民全都到台怀镇开旅馆去了。<br> 但是清贫的日子并不影响老人们,对传统佳节喜庆气氛的追求,这里每家门口都有社火、每户门楣上都挂着灯笼或对联,哪怕是刚刚抹的泥巴墙。这就是中国人对延续了数千年传统佳节的情怀!唯一的缺憾就是山村小庙里的神仙,尽管刚刚经过梳洗打扮,但那副模样看上去确实惨了点,毕竟村子里剩下的,都是些老眼昏花的老家伙! 台怀镇的贫富差别,是以能否在镇子里开旅馆来划分的,因为处于高寒山区的台怀镇及其周边地区,自古以来耕地都是靠天吃饭的薄地。一位老者告诉我,两年前花七千钱就能在镇子里买两分宅基地盖房子开旅馆。可如今即使花两万块钱,也买不到房基地了。 之后我俩回到镇子里走访那些新盖的房子,因为之前的关注点都在庙宇上,现在改变关注点才发现,镇子里这些开旅馆的人家简直富得流油,就连院子里的车库,都是贴瓷砖的砖瓦房,与刚才在山上看见的那些泥巴顶子的土坯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这些人凭借五台山的旅游资源,将世世代代的富裕下去。 中午回来遇到同样住在广仁寺的李阿姨,与我们一块儿搭车进山的她,是一位在包头工作的居士,退休后多次来五台山烧香拜佛,这次她带着四岁的小外孙。小孩儿叫格丹为舅舅,格丹则叫李阿姨为妈妈。可是我在格丹的宿舍里,我看见一张他与自己亲生父母在西藏的照片,看来他和李阿姨认的是干亲。 广仁寺还住着一位在北京念书的韩国尼姑,她是来五台山研修的。剃着光头的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干干净净显得特别文静。当小超的镜头,偷偷对着正在点燃酥油灯的她拍照时,对方忽然发问:“是三星相机吗?……你拍的照片能寄给我么?”听着她发音标准的普通话,我们都相当惊讶! 这两天生活在广仁寺,我们与这里所有人都相处的非常融洽,唯独那个看门的老头,每当我们逛街回来晚了,他都对我们抱怨几句。可是那位韩国尼姑回来晚了,他不但不抱怨,反而和人家击掌相庆,我们在二楼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们推断,这个花老头肯定不是寺院的喇嘛,他就是个看门的临时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