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困惑

轻舟唱晚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益阳花果山田家村，一个宁静的黄昏，爷爷躺在破旧的床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但充满了深深的遗憾和无尽的疑惑。他不断念叨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声声的叹息，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打着每一个在场人的心。

爷爷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一生辛勤劳作，默默无闻。他育有四个儿子，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三个儿子去参加抗日，留下老二在家务农。家中的四间破草屋虽然简陋，却住着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十几口人。这样的大家庭，靠着爷爷的辛勤劳作和全家人的努力(没有请过长工与短工)，艰难地维持着生活。

回溯历史，到1948年，爷爷通过无数次的辛勤耕耘和节俭度日，终于积攒了一些钱，购买了二十多亩地。那时，他满怀希望，以为能给子孙们留下更好的生活基础。然而，风云变幻，1949年后，他们的家庭被改划为地主，一切美好的憧憬瞬间化为泡影。

那个时代，地主的身份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和苦难。他们被扫地出门，失去了一切。

听堂哥贾晓初说：1950年三月的一天，爷爷与几个划地主的被贫下中农关在一间茅草房，我送饭给爷爷。

“给我，给我吃”。

“给我，我已两天没吃饭了”几个地主们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伸着脏兮兮的手要我把饭给他们吃。

我看了他们被皮带抽，打得大嚎：“好可怜的”堂哥说。

爷爷关了几天后，实在交代不出家里还有什么金银财宝，贫协委员们把爷爷放回家。

这时，爷爷想到了刚刚到长沙的大儿子忠尚，爷爷带着满心的忧虑和期待踏上了前往长沙的路途。他看到长沙街头的满目疮痍，看到了人们脸上挂着忧虑和不安。他急匆匆地找到了忠尚的二层洋楼住所。

父子相见，忠尚的目光中透露出的忧愁和焦虑让爷爷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忠尚含泪说：“父亲啊，别怪儿不孝，现在国军败退，新政府天天搜查，天天抓人，家中人人自危。”听到这话，爷爷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知道这个时代给年轻人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面临的不仅是战争的摧残，还有政治动荡带来的不安。忠尚说：我们现在也只能“子过子，父过父”。

爷爷离别不久，忠尚便被新政府人员带走了。

1951年7月31日，经历了打骂批斗，又在前天被一个贫农故意推到小溪，心神受到极大伤害的爷爷要孙儿晓初叫来弟弟贾荣宜。

看到弟弟，躺在草床上的老泪纵横的爷爷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咯，这样对我，我一生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爷爷十分节俭，一个鸡蛋都要当二餐荤菜吃，为了送儿子读书，硬是做园挖土样样干。

“我不该不听我大儿忠尚的，他告诉我陝西那边土改，不要买田”。爷爷说着擦了一把眼泪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心想，我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不偷，二不抢，应该没事，“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叫我不得安身啊，害了一家老小啊！”

“别的队也好厉害呢” 叔爷说:“去年冬天，那边的把人放到水叉车上，一边水浇，一边吹北风，硬是冷死了呢，还有把秦家满妈倒吊起用麻绳在下身扯，才二个月，下身烂死了呢”。

爷爷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一生勤劳朴实，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他不解的问号。

爷爷望着窗外的那片曾经属于自己田野，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劳作和希望，想想自己朴实的孩子们，心中充满了愧疚无奈和困惑，为什么自己辛勤劳作的成果会被如此轻易地剥夺？他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半夜，弟弟走后，不堪凌辱的爷爷，用早已准备好的水马縢服毒自杀，终年66岁。

爷爷死了，家里连棺材也买不起，二伯贾连喜，叔叔贾伟志束手无策，这时邻村禾家弯的一位木匠挺身而出。“我就不相信死了人还不能埋”。木匠从自家找几块木，钉一棺材，两个儿子抬着父亲草草埋葬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命运的无奈和挣扎，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和遗憾。

在爷爷最后的时刻，或许没有人能够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他的疑问和困惑将永远留在后人们的心中，成为我们对于那个时代和历史的反思和警醒。爷爷的一生虽然平凡，但他的故事却充满了深深的哀愁和人生的无奈。他的疑问将永远回荡在我们的心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注：爷爷贾荣宁是作者老公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