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谨以此文致敬我在师组织科期间的三位师长三位政委!</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摩托化之前,我们这个步兵师里有个说法,“干部科好坐车,组织科坐好车”。意思是干部科管着官帽子,派个车比较容易;而组织科出门都跟着首长,好车子出、好车子进。贴不贴切不论,师首长们出门喜欢带组织科那是真滴。原因有三。一是组织科管理着党委班子和基层组织建设,情况熟;二是军以下不设党委办,组织科职能贯通司政后装机关,是事实上的党委办公室、首长办公室,好协调;三是笔杆子多,带在身边临时准备个材料,或者回来形成个报告,用得上。</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首长出门只准带组织科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属特殊场合,师长政委作为集团军党委委员,参加集团军党委扩大会议,基本是一年一度。这时两位首长只许带上组织科,我也因此许多年得以跟随他们,列席集团军这个高等级会议。我的任务是与他们同步参会、同步思维,为他们准备二十分钟左右的汇报稿,同时为回去后进一步的传达贯彻做些相应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种以查找问题、解决问题为主的会议,我这个列席者都紧张不已,何况是身在其中的师旅主官们。我就见过一位旅政委在会上当场就被批哭了起来。而军首长完全不是以势压人的那种,震撼全场的是他们的负责精神和治军理念,所以没有更多形式和客套,干货满满,而且并不压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军长,以他的调查研究为依据,全面阐述纠正部队打骂体罚战士问题的决心。他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讲话,全部翻的是自己的笔记本,我们这些玩文字的一听,就知道全部是他自己的思想。师长曾是他的部下,听完以后佩服得很,亲口跟我说:“军长以前好像没这么高的水平啊,人家当大首长的都在突飞猛进,我们光五体投地不行,还要奋起跟进。”这位大首长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九八九江抗洪部队总指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要分担师首长的压力,我这个此时唯一的小跟班,就是要把汇报材料写好。他们知道我临行前会有些准备,就一再叮嘱我不要急于成文,放下稿子的事,专心把军委和上级党委的思想整明白。其实师长政委水平都非常高,他们豁然开朗时,整个汇报材料的思路观点随之基本成型,我这个刀笔史,简单做些文字功夫就搞定了。首长们格局大,这时他们都会特别表扬我意图领会好,文字表述准确,云云。这还不够,因为军部在厦门,他们还会专门放我一天假,甚至把他们的座驾都放给我,弄得我真有啥贡献似的。拜组织科职能所赐,集团军的党委扩大会虽然只有个把星期,却是我军旅生涯中最近距离、最真实地接触军队高级决策层,对我的影响非常大。</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首长出门必须带组织科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属考察班子这档事。在没有巡察巡视一说的年代,师对各团级党委班子的年度考察,都是师长政委分别带个组,最不能少的就是组织科,管班子管基层,还管纪检。那时师级的纪检职能设在组织科,管着基层官兵的来信(来访极少)。我们这个师出了名的风正气顺,一年到头收不到几封像样的控告信,就是有,也在考察组下去前查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一块的任务基本可以忽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考察时间十来天,我这个组织科的主要任务是找亮点,因为那时的总结讲评以肯定成绩为主。这些成绩我在下去之前都会做好功课,考察期间主要是发现团常委班子特别是班子成员个人的闪光点。前不久我在一个场合揶揄一位老领导,说他当年接待上级时,总是交代招待所按人头数着买苹果,就是当年我陪首长去他们团考察时挖掘出来的。只不过如今的“笑点”绝对是当年的亮点担当,我自己更是好人做遍、做遍好人,直到今日还在受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考察组的其他同志则与我相反,不找出个像样的问题,师长政委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所谓的像样,一般都是顶撞领导、动手打架、违规做小生意、偷看淫秽录像、私藏违禁物品、夜不归营、偷打麻将、在连队就餐不交伙食费等,偶尔会有刺激一些的,比如个别男女关系问题。不过他们也都练出来了,个个火眼金睛、神机妙算的。有一回我试着把一个先进连队翻了一遍后,让同组的一位保卫科长再查,他不一会儿就在楼顶正在晾晒的军衣里,搜出一本违禁书籍,真个不服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们翻箱倒柜的样子自然有些惹人嫌,但他们一点都不羡慕我,因为整个考察活动最紧张、最恼人的总结讲评稿,铁打我承担。这种材料主打一个急字,情况汇总完毕就等这个稿子,讲完就完了,所以我一刻都不敢拖。一般都是今天开完汇总会,我一个晚上把材料拿出来,首长第二天上午看看改改,下午跟团里交底,然后全部撤离。有一次,情况汇总后首长就把其他组员放回去,剩下我留在团里准备一夜成稿。可就在晚饭后,首长突然说他有事晚饭要回师里,并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我没多想就答应了,还很高兴地给太太打了个电话。不过上车后我开始满腹狐疑,明天按时讲评的话,首长干嘛晚上还带我回家?推迟讲评吧,首长又一路不吱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当我准备相信后者时,车到了我们宿舍区附近,首长让司机停车,并说:“明天下午讲评,你还得辛苦加个班,明早我们再一起回团里。”我说谢谢首长关心,我还是直接到办公室下车吧。到了办公室我赶紧给太太打个电话,谎称我又有事今晚留在团里不回家了。这讲评稿我凌晨四五点的样子搞定,纯手写的,首长也知道急,不会要求我打印,我那本来写给自己看的字,首长不曾计较,个别看不懂的会再回头问我。然后,在办公室补觉,第二天去食堂抓了个馒头,又随首长回团里了。我一直在猜,昨儿大概率是首长原来想推迟讲评,半路反悔的,看我高兴回家的样子不忍心立即告诉我。真相如何,我从来不敢问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以后,有一次我交代团里组织股周股长,让他加个夜班,我明天有个重要汇报。他刚离开,我才想起上午他跟我请假去福州接临时来队的家属,于是赶紧喊住他说:“你这家属刚来队的,算了,材料还是我自己准备吧。”他“得令”离开后,我有意无意地回了一下头,看见他竟高兴得一路跳起来。这个晚上我少不了一番灯下苦熬,而且自然忆起多年前“假装在团里”,为师政委赶写讲评稿的那个晚上。</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首长出门喜欢带组织科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必须说说拉练。那时的野战化训练一般安排在年底,负责筹划的司令部作训科,都会要求组织科派人跟着师长政委。这种检验性、全局性的重大活动,让我们跟着主要领导,至少年底的年终总结也会好写一点吧。所以半个多月的野战化训练,师长政委一出去,基本都是作训科和组织科一左一右的。作训科参谋虽然对全师的部署了然在胸,但几千人漫山遍野撒出去,不给首长带错路这一条就压力山大。我的任务则是基层的情况不能出错,因为首长一般都是一杆子插到连队,我必须在到达部署地点之前,把连队的基本情况作出汇报,让首长心中有数。包括连队的特殊历史和荣誉,连队达标情况,长项和短板,连长指导员的姓名和表现,甚至个别出色的班长,等等,必须如数家珍。当然这些都难不倒我。三十左右岁,记忆力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时还会反客为主,有一次竟把整个野战化训练的总结揽了过来。这位新师长特别重视战术作业训练,课题演练时不是让作训部门关门做方案,而是搞整个师机关集团作业。那一程在南安的英都组织师仓促防御战术作业,轮到我发言时好像发挥得不错,一些观点还被师长小结时提起。往下一程走的时候还是我跟着他,首长又一次表扬了我,说:“老以为你是政工干部,才想起你是步校科班出身。”我赶紧半开玩笑地说:“其实这些战术观点首长在路上就强调过,我只不过是听了进去,趁这个机会又还给您了。”没想到首长接过话茬,紧接着交代任务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干脆这一路下去继续注意这么听。我出来时给司令部出了个题目,从这次拉练看必须进一步重视和研究解决的几个问题,你也提交一份上来,算是我临时给你布置的作业。”我当然不敢怠慢,后来我的这份作业,包括如何带着敌情练兵,如何深化战术训练等,基本被完整地塞入师机动野营训练总结,这是我写过的唯一一份纯训练问题的材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跟着师长政委去拉练,可不全是这么动动嘴、动动笔,常得来真的、来硬的。有一次拉练,最后一程是个超长距离的一锤子买卖,凌晨出发时师长一眼看到我在路灯下,貌似忘了我是跟着政委的,有意无意喊了一声“某某某要不要跟我走?”我一时蒙圈,莫名看了一下政委,政委居然说你去吧,我便加入了师长这个行列。不曾想他们两位首长是分了工的,师长走前半程,政委走后半程。前半程结束大休息时,师长乘车要离开,我正琢磨着跟他的车,政委的车到了。他老人家也跟师长出发时那样大喊一声“某某某要不要跟我走?”这时我连蒙圈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跟他又走完了下半程。两头黑,七十五公里,想想都是自找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不能说这路白走了,因为一号二号从此知道我能走。第二年拉练我跟的是师长,部队开进到安溪的上房和龙门岭一带时,我们跟随两个早一点出发的团,已经走出了三四十公里。师长突然把地图打开,红笔一挥,命令这两个团用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奔袭八公里。师长说他和作训科长到前头亲自卡时间,要求我和另一位作训参谋,一人跟一个团。都很疲劳是肯定的,但团长政委在拼命,官兵们都在拼命,我也不能孬种,结果我跟随这个团提前了一分钟到达终点。部队受到表扬,我和那位参谋也受到表扬。而这么折腾下来,这位师长从此认定我在训练上有诸多特长并多次企图让我发挥发挥。有一次,他到团里检查基础训练,只带上我和训练尖子出身的干部科长。有位团长不明就里,直接打哈哈说:“师长您对训练中的政治工作这么重视,带的全是政治部的啊。”只见师长正色道:“让你们开开眼界,我这回带来了两位训练专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