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爷爷,名为何成林,是遂溪县江洪镇姑寮沙塘村的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生性良善,从不与他人起争执,村里众人皆亲切地称他为“聋公”或者“成林公”。爷爷身形佝偻,走路时双手习惯性地背于身后,颔首低眉,眼神却始终坚定地直视前方,目不斜视。</p><p class="ql-block"> 爷爷虽然只活了八十多岁,但他的一生恰似一部厚重的典籍,每一页都镌刻着他平凡且充满善意的一生。爷爷生前疼爱我,总是喜欢对我长大后职业做出各种“规划”。然而,我却走上了一条与他期望大相径庭的道路,而且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 在童年的记忆里,爷爷的爱宛如暖阳,将我成长的天地映照得暖意融融。往昔的那些画面,犹如一帧帧珍贵的影像在脑海中不断放映。我像个忠实的小跟班似的跟着爷爷上山拾柴,紧紧跟在他身后,模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枯枝。在熙熙攘攘的圩集上,我陪着爷爷售卖甘蔗和荔枝,那热闹非凡的场景中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构成了一幅质朴的生活画卷。未满十岁的我,帮爷爷挑水、洗衣,夜晚还相伴而眠。我也曾与爷爷下田劳作,诸如拾番薯、收割稻谷之类的活计都有参与。有一回,我还和爷爷到解放军野营的驻地讨过饭。曾经的生活虽苦,却因爷爷的陪伴而夹杂着缕缕温暖,成为童年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爷爷总是热衷于规划我的未来。在他的观念里,满心盼着我快快长大,等有力气了就随二叔耕海挣钱。在爷爷眼中,出海每年能有数百元的收入,那是安稳生活的保障。他也常对我说,要是不读书了,不出海的话,去学木工亦是不错的选择。爷爷还让我去学武术(功夫),甚至叫我跟着我的堪保叔到水泥厂做搬运工。爷爷的这些期望,皆是他对我爱的倾注,他渴望我能在这个并不富裕的村庄顺遂地生存,过上好日子。</p><p class="ql-block"> 然而,1989年我高中毕业后便前往广州上大学了。当我满心欢喜地跑去告知爷爷这个消息时,他只是淡然一笑,随后吐出“世上最无用的就是读书生”这样的话。在爷爷的认知里,他看到村里那些早早辍学务工的孩子,他们每年能分到钱,可为家庭减轻经济负担。而读书,在他看来,既耗时又费钱,还难以迅速见到回报。遗憾的是1990年某月我的爷爷离世了,我正在广州求学,听闻此噩耗时,悲痛万分;1991年某月我的奶奶也撒手人寰。在家人料理完奶奶的后事之后,我也前往江洪镇政府报到上班,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从此,我踏上了与爷爷对我“规划”不同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爷爷的一生,是善良与厚道的生动写照。他的贫穷在全村尽人皆知,可他的品德却如熠熠生辉的明灯,在黑暗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一生坚守道德底线,从不偷、不抢、不拐、不骗他人,仅靠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维持生计。四季,他的床上仅有麻包袋而无被子,这简陋的生活条件虽映照出他的贫穷,却更突显他在贫穷中坚守道德的高尚。</p><p class="ql-block"> 我深知爷爷的期望背后是深沉的爱,每当看到他对我那无奈的笑容,听到他说出“读书无用”时,我就沉默不语。我不忍心让爷爷失望,所以不敢反驳他,这种矛盾的心理长时间如幽灵般纠缠着我。</p><p class="ql-block"> 爷爷在他的善良与厚道中度过了一生,他的期望虽未在我身上实现,却如悠扬的音乐,在我成长的历程中不断回响,时刻提醒着我根之所在。而我,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不断探索,砥砺前行,努力实现自我价值。如今,爷爷已离世数十载,但我的“叛逆”不改,总是带着对爷爷的思念与敬意,坚定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砥砺奋进。我珍视爷爷传递给我的善良和厚道,让这些品质在我的人生之旅中永远闪耀。</p><p class="ql-block"> 今天下年,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独间的办公室里,庆幸自己如今已成为一名处级干部了,也算是人生该知足了,可心中仍涌起无尽的悲伤。尤其是爷爷那驼背的身影仿佛又浮现眼前,想到此处,我不禁悲伤得泪流满面。我知道,爷爷对我的人生“规划”,如同风中残烛的梦,在岁月的风中渐渐消逝,只留下我在这充满挑战的人生路上,独自品味人生的苦涩与成长的孤独,再次对爷爷沉浸于回忆的悲伤之中。</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文/何文彬)</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