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狗

阿俊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狗,但我不喜欢城市人家养的宠物狗,因为它们太耗损主人的精力和情感。它们一般都是名贵的“洋犬”,象金毛、阿拉斯加、法斗、泰迪,还有很多很多。主人们每天都牵着它们到外面溜几圈,它们在树下、车胎旁嗅一嗅,然后后腿一骈就小便,有时腰一弓就大便。讲究的主人便拿出纸来裹好擦净,丢在垃圾箱中,若附近看不见垃圾箱,就丢在树下或草丛中,还好做了树木花草生长所需的肥料;不讲究的那只能是“遍地开花”糟蹋环境了。在家里它们双眼圆睁瞧着主人,有时汪汪叫一两声,那是有什么需求了;有时摇尾作揖,那是祈求狗粮或鸡腿。天凉了,穿上主人给它们做的衣服,有的还穿靴戴帽,出门还有垫子,供它们趴卧。它们的口粮比主人的还好,生病了主人就赶紧送医,没有医保,掏个几百、几千,甚至上万也不心疼,因为它们已成为家庭中很有地位的一员,是主人的“乖儿乖女”。在家它们有自己单独的空间和“床榻”,死后主人便在郊区或山里有明显标志的地方寻一块“墓地”葬了它,烧掉或随葬了它们生前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物品,供它们在那边也能继续享用。然后主人还会思念很多日子。</p><p class="ql-block"> 对这种“宠爱”我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太过了。自古提倡“以人为本”,它们终究是狗,代替不了人的地位。多花点心思悉心照顾上了年纪的父母岂不更好,省得他(她)们在孤老中离世,觉得人间再无温情可言。想想那些因养狗造成的邻里纠纷、打架斗狠都是不值得的。有时它们惊吓或咬伤了人,主人还很“护犊子”,拒绝赔礼道歉,那就得经过公安法院了,但负全责或主要责任的还是它们主人,因为我们是“以人为本”的法治社会。</p>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狗,喜欢农村家里养的看家狗,它们大多是土狗笨狗,现在被誉为中华田园犬!它们住在农家院的狗窝里,白天不用主人牵扯,它们便在村子里、村边草甸上、雪地里四处游荡,偶尔抓住野兔、老鼠、青蛙就开开荤,还可顺便解决一下大小便。记得小时候经常在村边的雪地里发现很多它们的脚印,追踪那些脚印你一定能拾到更多的狗粪。猪粪狗粪是上好的农家肥,交到生产队能换不少工分。到了夜晚它们在主人家房前屋后转几趟,就是睡下了也是耳听八方。它们吃主人家的剩汤剩饭,有时吃猪食鸭食,有时吃些人粪猪粪也能对付。它们仿佛知道主人生活的艰辛,从没有向主人乞怜过什么。主人很少关注它们的生老病死,生病了主人最多喂点正痛片,当死亡来临,它们义无反顾的向草甸深处走去,再也不会回来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在我结婚成家之前,我家接续养了6条狗,它们是大黄、小黄、小花、大青,还有2条狗是黄色的,记不清它们的名字,暂且称它们为黄一黄二吧。</span></p> <p class="ql-block">  大黄,按现在田园犬谱系,它可能是“黄色白面土猎犬”。它忠厚老成,尽职尽责。它是妈妈在姥姥家养大的,后来妈妈病故了,爸爸取了继母(我们称为我婶),不长时间与姥姥分家另过了,那时我们都很小,姐7岁,我5岁,妹才4个月。为了减轻爸爸的生活负担,也担心我们以后会遭受凄苦,由姥姥做主姐和我留在姥姥家;妹还小让奶奶接去,由婶婶们负责照看;大黄就跟了爸爸,肩负起照顾两家的安全责任。妈妈是姥姥领养的,是姥爷哥哥的孩子,姥姥和奶奶又是亲姊妹,妈妈和爸爸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也算是亲上加亲。从小到大姥姥与妈妈之间情感特别深,每当姥姥想起妈妈就坐在锅台上大哭,边哭边叨念妈妈小名。邻居们围着锅台边看边劝,大黄就坐在角落里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姥姥,仿佛听懂了什么。爸爸家在姥姥家的前趟街儿,大黄晚上总是前院后院巡视几遍。那时爸爸在乡里工厂工作,有时走夜路上下班,大黄总是按时接送,陪爸爸走过那段藏着危险的“柳条通”。还有几次爸爸在“柳条通”里打柴,捆柴的绳子不见了,回头一看正在大黄嘴里叼着呢!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河边玩耍,大黄在一旁紧盯着水面,预料到将有危险发生,是我没留神滑落到水深处,慌乱中喊出:妈妈,救我!大黄冲到水里,咬住衣服,把我拖上岸!后来,我大点了,大黄也老了,完成了妈妈的嘱托,默默地走入“柳条通”的深处,到那边陪妈妈去了!爸爸说他打柴时看到了大黄的尸体。大黄,你真是妈妈留下的保护神!</p> <p class="ql-block">  小黄,是大黄的孩子,是条公狗,体态挺拔俊朗,也是黄色白面。它是我婶养大的,没有继承它妈妈的厚重沉稳。它很少来姥姥家,见到我们只是摇摇尾巴点点头。白天跟着狗群到处游逛,晚上圈卧在狗窝里睡觉,见到生人来家也狂叫几声。它不像大黄那样忠诚地陪伴爸爸,看护我们。有时在学校我见到它,喊它它就颠颠儿过来,摇摇尾巴点点头,再嗅一嗅我的裤脚,然后就跑着追赶狗群去了。一次小黄病了,睁着眼睛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鼻子里溜着黄鼻涕,我婶擀碎正痛片喂它,过两天就好了,又能和狗群游逛了。那年发水半个村子被淹,我们迁到前村居住,姥姥家和爸爸家东西屋,分开生活。小黄也一起到了前村,不几天就融在当地的狗群里,又四处游荡了,不久便无影无踪了,我婶到处找也找不见,有人告诉她到下队青年点去找找。我婶去了,带回一张金黄色的狗皮和四只粘血的蹄子,一看就是我家小黄。听我婶说,青年点有条母狗,这几天发情,小黄跟着母狗溜进青年点,几个大小伙子好一番围堵,才抓住了它,它也咬伤两个人,一个咬了腿,一个咬了手。小黄为风流而死,死得其所;为生命而战,是真的英雄!唉,只可惜小黄年纪轻轻就这样不清不白的丢掉了性命!</p> <p class="ql-block">  小花,可能是“四眼铁包银土猎犬”,因面部黑中带白,故就称其为小花。因还没有长成,体态乖巧玲珑。小花是姥爷为看家护院养的小狗。大黄死后,小黄不经事,姥姥家仓房里的油坛子被扫荡一空,不知是狗吃了还是人盗了,反正油是没了,只剩下空坛子,于是才养了小花。小花整日屁颠屁颠跟着姥爷,因姥爷忠厚老实,办事让社员们放心,所以秋天姥爷为生产队看瓜园、果园,入冬大队油坊就请他当库管。小花跟着姥爷,整天都能香甜可口,有时晚上姥爷偷拿瓜果、黄豆、豆油回来,小花总是先进屋,面对我们汪汪叫两声,知会儿一下,然后姥爷便把怀里藏的东西一一掏出。象姥爷这种监守自盗行为又算什么呢?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花很小就死了,姥姥做饭失手,一瓢开水浇在小花身上,虽经上獾子油救治,但终因烫伤过重死去了。姥爷亲手把小花葬在它玩耍的果园里。</p> <p class="ql-block">  大青,可能为“狼青土猎犬”,体态高大冷面,是二妹养大的。那时姥姥家变故很多,先是姥爷走了,因没有子女,把妈妈的老哥就是我老舅过继为子才入了祖茔;我考到长春一所学校读书;姐姐不做民办教师去外地有了新职业。剩下姥姥孤老无依,加之爸爸与老舅之间因姥姥一点可怜的家产闹起纠纷,没办法就去了养老院。我在长春上学不知道姥姥去了养老院,实习回来看到我们住过的屋子已人去屋空,我大哭一场后,就和弟弟还有大青直奔养老院见姥姥。看到姥姥过得还可以就放心返校准备毕业论文了,并暗下决心工作后让姥姥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我刚刚毕业分配到哈尔滨工作,姥姥就急不可待地走了。那天我报完道回家,刚好赶上姥姥和二妹走亲戚回来病重卧床,我和爸爸套车把姥姥拉到乡里看大夫,大夫仔细把脉,认真听了胸部,摇摇头说:上年纪了,又劳累过度,心脏衰竭,回家准备后事吧,不能好了。回到家姥姥躺在我怀里,紧闭双眼,呼吸微弱,已在弥留之际了。爸爸在地上来回踱步,多次欲言又止,我知道爸爸很为难,他考虑事情比我仔细。到了深夜对爸爸说:爸,我得去宾安通知爷爷奶奶,姥姥后事你说了算。爸爸点点头,于是我轻轻地放下姥姥,骑车往宾安去了,其实我这么做也是给爸爸决断的机会。悲伤使我忘记了深夜,也忘记了害怕,再说还有大青为我仗胆。大青一路保护着我,不管骑得多快,它始终昂首冲在前面,保持几步的距离。四十里路风驰电掣,感觉很快就到了爷爷家,向爷爷奶奶哭诉姥姥的病危和爸爸的为难。爷爷奶奶叮嘱了几句,天光渐亮时我和大青就先返程了,爷爷奶奶随后坐长途客车去爸爸家。在爷爷家大青坐在地上很老实,眼睛紧盯炕上的爷爷奶奶和我,认真地听着每一句话,好像能听懂似的。回到爸爸家,我婶告诉我,爸爸清晨已送姥姥回了养老院,走时姥姥只剩一口气儿。我急匆匆赶到养老院,他们说:到这儿时,就咽气儿,直接去了火葬场,和我们的人一起去的。我向着火葬场方向发疯似的奔跑,大雪覆盖了盲肠小路,我几乎是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只想送姥姥一程。大青始终陪护着我,见我已到癫狂程度,就冲到我身边,也癫狂地扯住我的衣服,不让我再前行一步。等冷静下来就回家了,爸爸也已回来了,平静地对我说:到那就炼了,骨灰寄存在那了,等下葬时去取。下午爷爷奶奶也赶到了,我们都平静了,唯奶奶哭得厉害,她和姥姥是亲姊妹,姥姥又替她照顾了我和姐姐,我们都工作了,姥姥却走了,奶妈觉得对不起姥姥。爷爷、爸爸和我都想到姥姥后事的难题就是进祖茔和姥爷并骨。爸爸不好出面,我和爷爷到老舅家商量姥姥进祖茔下葬的事,老舅很爽快,同意把姥姥引到茔地和姥爷并骨,只是姥姥姥爷分到的土地要归他种几年,算是一种补偿吧。我们也同意了,定好明年开春选吉日下葬。老舅也是开通人,是不会让他的亲外甥犯难的。第二年开春姥姥顺利的进了祖茔和姥爷并骨了,老舅扛帆儿引路,舅舅们都参加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大青被二妹卖了,钱买了呢子大衣。听我婶说大青还回来过,在家呆两天就走了,以后再没有回来。唉!可怜懂事的大青,你是回来看我吗?我也好想你!</p> <p class="ql-block">  黄一、黄二,它俩有名吗?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它们是一窝儿的,都是黄色白面,也是二妹养大的。由于姥姥的离世,工作的忙碌,除了过年平时我很少回家。每当回家,黄一、黄二一前一后,摇头摆尾,不让我先进屋,在当院儿拦下我,在我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前爪便搭在我身上又舔又咬,那股亲热劲儿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识别我的。有一次过年回家,赶上老舅家杀猪,老舅请爸爸和我去吃猪肉。可老舅在外面收拾猪肠和猪杂碎时,黄一、黄二总围着老舅,碍手碍脚的,气得老舅照着黄二就踹出一脚,正好踹在肚子部位,嗷的一声跑回家就蹬腿死掉了,原来是寸劲,肠子踢断了。酒桌上老舅歉意地说:这多不好,还把狗踢死了,怪心疼的。爸爸笑笑说:没事,正好明天请你们吃狗肉,你们都去!黄一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象大黄一样,默默走向草甸深处,也许象大青一样被二妹卖掉了,等过年再回来时,黄一就不见了,我也没有问。</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家狗,都是重情重义的狗,都是保护家园和家人平安的狗。尤其大黄、大青,我对你们有着特殊的情感,多少年了你们的“音容笑貌”始终在我的记忆中,也愈发清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