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烟的辛酸

英雄儿女

父母年事已高，休假探望，给父亲准备了两条软中华。到家打开行李箱，我便将烟递给了父亲，父亲看着烟盒上的烫金字中华烟，轻声问道：“这……一条顶得上我十条红金龙吧……”。母亲说道：“回来就好，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我拆开包装，抽出一盒塞进父亲手里：“买都买了，您就打开抽吧！”。父亲憋了母亲一眼，嗫嚅着将那盒中华小心地揣进兜里。

从军在外少有归家，邻里乡亲闻讯前来。父亲待客时，竟显出前所未有的阔绰——他掏出中华，递到客人指间。青烟缭绕升腾，氤氲了堂屋的空气。就在这烟雾缭绕的缝隙里，我瞥见父亲悄悄摸出自己口袋里的红金龙。劣质烟草那股粗砺辛涩的味道，瞬间刺破了中华柔和清醇的香气。

“爸，您自己也抽中华啊。”我忍不住劝道。父亲弹了弹红金龙细长的烟灰，面容上挤出憨实的笑：“这烟有劲，抽惯了。中华……烧嗓子。”母亲在一旁摇头，轻声说道：“你爸他是舍不得！”

回到沈阳半月有余，母亲在电话那头无意说漏了嘴：“你爹把剩下的中华……兑给家边小铺了，换回几条红金龙……”听筒骤然沉重无比，手机几乎要从手中滑落。眼前清晰地浮起父亲干瘦的背脊——他把儿子奉上的那份光鲜体面，默不作声地拆解、兑换，变成了灶膛里经年不熄的温热星火，照亮这清贫屋檐下细水长流的寻常日子。

泪水猝然砸落。原来那两条软中华，竟成了我欠下的债。父亲用他卑微而精明的兑换术，将儿子这份孝心，细细折算成了自己能承受的柴米油盐。如同他一生都在做的那样，把生活的苦涩默默嚼碎，一点点酿成滋养儿女生活的蜜。

兑烟的辛酸，它渗入父亲指甲缝里洗不净的焦黄，融进他干瘦的背影上，混合着劣质烟草与汗水的辛味，最终在我心口灼成一道滚烫的、永不结痂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