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作者 李木生</b></p><p class="ql-block"><b>图片 李木生</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青海行之三</b></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我曾想,天之镜的青海湖又是人之湖。</b></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40多年前,一位劳改在农场的右派,曾经选择青海湖了结自己的一生。他是位画家,繁重劳动之余,依照片为人画像挣点外块(每幅5元)。那时我在岗察县当兵,他是送来我为夫人的定制后走进青海湖的。去与湟魚为伍,也会与湟魚一样,终于获得从未有过的自由吗?不知他叫什么,几十年后,连他的姓也丢失了。但是,每一条湟鱼也没有各自的名字,他也只是一个人罢了。那时还写过一首诗,只记得两句了:青海湖水太凉了/难道绝望更冷?</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再来青海湖,是远远地就看到了,而心更是早早地扑进湖的波涛中。真正看见海鸥,眼睛立刻就被染蓝了,只有这样的蓝天碧涛,才与无俦的青藏高原相谐。一个海字,便道出无垠的胸怀;一个咸字,则容纳着多少自然与人间的苦寒。</p> <p class="ql-block"> 让我惊讶的,是世人竟发现了青海湖的诗怀,并用世界最好的诗与诗人,来陪伴这片天选之湖。高大的雕像与长长的诗墙诗碑,几乎囊括了世界诗之精华。他们的中间,右手握笔的希腊诗歌女神缪斯.卡利欧碧的汉白玉雕像,面朝大湖矗立在晴空下。诗墙之上排列着世界的诗人石刻像,莎士比亚、艾略特、纪的伦、惠特曼、萨克斯、叶芝、里尔克……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似乎鼓起的庞大湖面,正汹涌澎湃着深蓝的诗之波涛。在这群大诗人的行列中,竟然有三位俄罗斯人:普希金、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伟大的“二娃”,她们都是美丽的女人,她们的诗都浸泡在苦难之中——丈夫都被枪决,儿女均被流放,连做个作协洗碗工的申请也被拒绝的茨维塔耶娃,选择自缢而死。</p> <p class="ql-block"> 诗墙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中国当代诗人的名字。在这繁密如集市的名字中,我突然发现一句“昌耀你好”。暖流麻过神经。这个五七年被流放到青海湖边的诗人,在屈辱与重体力劳改中,与风雪为伍。等到诗的奔涌,已是二十年之后。绝望中,一个藏族家庭接纳了他,一位藏族女子温暖成活了他。当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被癌魔折磨得痛苦不堪、又被一名杭州女子所爱从而写下《一十一朵玫瑰》之后,便从医院的楼窗跃下身亡。诗墙旁边的一块诗碑上,就刻着他最短的一首诗《斯人》:</p><p class="ql-block"> 静极——谁的叹嘘?</p><p class="ql-block">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援而走。</p><p class="ql-block"> 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1985</p><p class="ql-block"> 能与诗墙之上那两列世界诗人靠近的,现当代诗人中,也就是艾青与昌耀吧?</p><p class="ql-block"> 又在离开青海湖。门源的油菜花正泼泼辣辣地盛开。张掖的丹霞山谷涌动着斑斓的七彩。一个总是心存异念的老头,在回西宁的车上写下上面的文字。写罢,又默诵着另一诗碑上铭刻的萨班贡嘎坚赞的格言:高尚的人虽遭厄运,襟怀却依然坦荡,若将火炬倒垂,火焰仍然冉冉向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2025年7月10日下午6点21分</span></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