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达 国家古罗马艺术博物馆

凌寒独自开

再游两牙（21）

美篇名：凌寒独自开

美篇号：4180463



漫步在西班牙西南部的梅里达Mérida，阳光将砖红色的建筑染成金色，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罗马帝国。

梅里达是西班牙中西部埃斯特雷马杜拉自治区首府所在地，在古代还作为古罗马行政区卢西塔尼亚的首府。在罗马时代梅里达被称为奥古斯塔·艾梅里达 Augusta Emerita，译为“荣耀的奥古斯都”。



罗马人从公元前205年把非洲的迦太基人彻底赶出伊比利亚半岛，到公元前25年西班牙战役结束，才最后完全征服统一半岛。所以说伊比利亚是一块硬骨头，罗马人吃力地啃，整整啃了两百年。

卢西塔尼亚就是罗马人最后啃下来的骨头，随之而来的是伊比利亚半岛四百年的罗马统治下的和平繁荣时期。罗马人创建城市、修建道路和桥梁，奠定了今天伊比利亚半岛的基本格局。

梅里达正是以其保留完整的古罗马遗址和建筑群，199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在梅里达这片遍布古罗马遗迹的土地上，一座现代建筑却以它的独特吸引着我们：由西班牙建筑师、普利兹克奖得主拉斐尔·莫内奥设计的国家古罗马艺术博物馆Museo Nacional de Arte Romano。

赭红色的博物馆外观并不张扬，高耸的砖拱序列构成了建筑的主要立面，这拱门既是对街对面古罗马剧场砌砖的模仿，又是现代建筑语言的表达。



踏入博物馆主展厅的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眼前是一个由高耸砖拱构成的宏大空间，自然光从上方倾泻而下，洒在古老的雕塑和马赛克上。这个被描述为“现代巴西利卡”的空间，确实有着早期基督教长方形会堂的神圣感，却又摒弃了宗教建筑的压抑，营造出一种开放而庄严的氛围。



我们慢慢沿着中央“中堂”行走，两侧的拱廊引导视线向前。天窗的设计尤为精妙，光线不是直接照射在展品上，而是先落在薄拱上方，再反射下来，形成一种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展厅里这根巨大的科林斯柱，曾经支撑着某个重要建筑的屋顶，如今却孤独地矗立在这里，形成一种强烈的“废墟美学”。设计师莫内奥故意保留了这种不完整性，让柱子成为时间的见证者。



我们走近细看，才发现这些砖并非传统罗马砖的形状，而是更为细长、精确的现代砖块，是由塞维利亚生产的薄砖，砖上没有任何纹路与装饰，简洁到极致。



设计师莫内奥用一种近乎执着的统一性处理材料，所有墙、柱和拱门都使用同样的砖材，却通过金色和红色色调的巧妙搭配，创造出一种密集的像素化效果。



阳光斜射在墙面上，整座建筑仿佛被点燃，呈现出火焰般的视觉效果。这种对材料的极致掌控让我想起古罗马人对建筑技术的追求，只是莫内奥用现代手法重新诠释了这种精神。



正如建筑评论家罗伯特·坎贝尔所言：“室内日光的巧妙处理，这里被不断变化的金色所洗礼。光与苍白相对比，凸显出了文物。”这种光线处理让每一件展品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特别是那些白色大理石雕像，在金色光晕中显得格外生动。

文物的摆放也令人耳目一新，除了部分小件文物在展柜中，大多数文物被毫无遮拦地置放于不同的角落，没有玻璃罩，没有围栏。那些精美的雕像，白色大理石建筑构件和雕塑，就像是这座建筑本身自带的一部分。

展品陈列也颇具匠心。梅里达及其周边地区出土的大量罗马文物：从日常用品到宗教雕塑，从精美的马赛克到铭文石碑……被按照主题而非年代排列。这种布展方式，让参观者能够更直观地理解古罗马人的生活图景。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墙上的巨幅马赛克装饰画，那些马赛克装饰画原本是铺在地上的，上墙之后更便于观赏。博物馆内游人不多，漫步其间有一种回到罗马贵族豪宅的感觉。



我们尤其被一组像扣子一样的小器具所吸引：精巧的做工、精美的雕纹，展示了罗马时代人们生活的精细程度，审美的高水平。很难想象这些精细的工具与斗兽场中血腥的角斗存在于同一时代。



我们步入二层展厅，博物馆漂亮的拱门再次让人眼前一亮。圆弧形拱门砖与砖之间形成了一系列几乎无缝的墙面，墙砖不同的排列方向和明暗深浅变化，形成了一种迷人的梦幻效果。



更精彩的在最底层，我们能看到博物馆是叠加在两千年前的城市地基上的。地下的遗迹保留了下来，新建筑从废墟上拔地而起。

在这里，作为遗迹的墙体和基础在新建的拱券中穿行，废墟和新建筑和谐相处，这是一场跨越两千年的对话，这种对话可以使人感受到活着的罗马文化。当面对相差了两千年时间却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建筑，我们看到的不是简单的复古，修旧如旧，而是以创新来致敬历史。



我们漫步其间，的确很难相信地上的建筑和地下的基础之间竟然有两千年的时间间隔。除了当代设计师的创意，我还看到了古罗马建筑的现代性，完全没有经过建筑学科班训练的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林达在《西班牙旅行笔记》中，对罗马人维特鲁威的《建筑十书》的评价，摘录如下。



只要看看《建筑十书》，只要从建筑切入，我们就可以知道，两千年前罗马人已经多么的“现代”了。而今天的我们，在又走了两千年之后，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特别得意的。古希腊、古罗马的时代，几乎把该搭建的文明框架，都已经搭建起来了。后人只是在这个框架里填充。此后的西方建筑，是在材料上进步，技术上提高，因而得到了结构上的更多可能。



可是，从建筑学的角度来说，对造型、比例等基本要素的理解，罗马人已经如此成熟。在那个时候，伟大的威特鲁维在告诉我们，建筑学是一种哲学，是音乐，是一种造诣。



罗马人的城市，从公共建筑，市政设施，处理上下水的概念，到建筑师的培养，剧场的和声，建筑的材料、结构、技术和形式美，等等，都已经理论化了。叙述的方式和今天已经没有很大的差别。你要是骤然打开《建筑十书》读起来，绝对不会感觉到，你和作者威特鲁维之间，竟然有着两千年的时代间隔。



由此，我想起了《清明上河图》描绘的号称当时世界第一大都市的北宋都城，今天的开封，以其上下叠压着6座城池为世之罕见，城摞城遗址在世界考古史和都城史上少有，而华夏闻名。

在梅里达国家古罗马艺术博物馆，我看到了新生的城摞城。



我们徜徉于博物馆里，感觉它不仅仅是一座博物馆，更是一场关于建筑如何连接古今的深刻思考，一次让现代人触摸古罗马灵魂的奇妙旅程。仅仅只是这座博物馆，梅里达也来值了。



有建筑专业人这样评价博物馆：像罗马人那样用砖。太准确了，我觉得这座现代建筑是对罗马最好的致敬。如果有人说这座建筑是古罗马人穿越过来修建的，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座建成于1986年的现代建筑，甚至会让人以为这里是一个由巨大古罗马砖石遗迹改造而成的博物馆。

很显然，这是使用与两千年前的罗马人相同的建筑方法和技术建造的一座现代博物馆。尽管使用了古罗马建筑的建造方式，其建筑理念无疑是当代的，正是这种古代与现代之间的和谐，使得这座博物馆极具吸引力。



站在高高的穹顶之下，我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时空错位：现代建筑保护着古代遗迹，而古代遗迹又赋予现代建筑以历史深度。



欢迎观赏梅里达的国家古罗马艺术博物馆小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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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凌寒独自开；

音乐：Cancion Triste；

文中部分资料摘录自网络，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