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太湖中秋——无锡纪行之一

杨世膺

<h3>1994年秋,我到无锡参加一个作品评奖会,在上海逗留两天,拜访几个作者,中秋那天抵达无锡,下榻天乐园宾馆。晚饭后,和几个报社同仁一起散步,沿河边信步走去,边走边聊,漫无目的。走一小段后,偶然抬头,发现月上中天。下午本乌云密布,以为看不到月亮了,在异乡,远离妻女,平常在家倒不觉得什么,一但短别,竟有几分寂寞。</h3><h3>此时,稀云薄雾,中秋之月还真“赏脸”,圆澄澄的月亮,有一种高洁的清辉,淡而隽远。月光涤过的生命,变得薄而透明,心灵沐浴在一片辉光之中。</h3><h3>几个人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并不在意。我悟出,其实,中秋赏月并不在于看月,在乎一种心境,一种氛围,人们并不太在乎月亮真的出来,可谓醉翁之意不在月,有的则只为一种时髦。</h3><h3>会议安排十六夜到太湖赏月,解释为十六月更圆。我半天玩笑地说,今天十五,先在宿舍里“想月”(远离家乡),今天毕竟是“正宗”的,应该留给家里的另一半。</h3><h3>回宿舍后,负责接待的《无锡日报》社的老陈,为每人送来一小盒据说是无锡最好的月饼,方的。月饼原本是圆的,以喻团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生产方形的,正如象形文字慢慢衍化成为抽象的符号。王蒙《春之声》中的闷罐子车里就出现过一枚“方月”。我曾办过一份诗歌小报,取名也叫《方月》。有方月当然可以有方形的月饼,意会即可,无须苛求。</h3><h3>十六夜,《无锡日报》社派3辆车,把我们一行10多个人载往太湖,本是要到太湖赏月,然,临走竟下起小雨,月是赏不成了,太湖还是得去。太湖是中国的四大名湖之一,既来到无锡,不去一睹“芳容”自然说不过去。</h3><h3>车开了近一个钟头,始到达目的地,车沿太湖边驶了一段,远远看太湖水天一色的浩渺,坐于车内,无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心中自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不但没有见到太湖的亲切,反倒是一种陌生。</h3><h3>这就是太湖?</h3><h3>于太湖,我是有一种心景仰之的特殊感情的。也许由于这个“太”字,令我想起神奇玄奥的“太极”“太乙”“太玄”。</h3><h3>“大”本身就是一种惊奇,喏,从它的造字就可以看出,一个人撑开双脚大张双手,生动地摆成“大”字本意,这是对物之大的一种慨叹。《易·乾》:“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太”字则是比“大”更大,虽然,古代“大”“太”通假。《骈雅训纂·释名称》:“古人太字多不加点……后人加点以别大小之大,遂分为二矣。”但它在《辞源》中的第一义项便是:“极大”即大之极致,“其大无外”。大到极致便是一种玄奥。</h3><h3>车开到国家度假村,度假村的领导设宴招待,我们在这里品尝到著名的太湖银鱼。饭后,到新建的月亮湾度假中心参观,我说:“既然没见到中秋的圆月,看看这‘弯弯的’‘月亮’也好。”</h3><h3>昨天有月,他们连看都不太想看,而如今无月,一提起月,他们却说:可惜没有月亮。显示一种文雅。我说:“只要心中有月即可,昨天月既‘露脸’,如果一露再露,便不显金贵了。”</h3><h3>老陈作为主人兼“导游”,边走边介绍这块占地200亩的度假中心,声调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显出一种自豪:投资多少,名气多大,有多少名人来此等等。我对数字的记忆历来不太在行,除非必要。看了喷泉,看了鹰雕,看了山上欧式的小屋,转一圈后,上车启程,一问,方知要打道回府了。原来,坐了这么两个钟头的车,就只是在车窗上看那么几眼缥缈的太湖?就这么吃一顿太湖晚宴,然后“饭后百步”地在月亮湾度假村里踱踱方步,就叫来到太湖?</h3><h3>没能真切、认真地走下车来,于湖旁沙滩小立,令劲爽微凉的湖风拂面而过,令敏感的指尖真实地触摸这一片湖光山色的温润和灵妙,依然是一种遗憾。</h3><h3>也许,他们的概念就是在度假村的建筑中踱方步才算作旅游,要能眼观实体,而不是面对虚无缥缈的太湖?</h3><h3>老陈掷地有声的解说词中,有许许多多实实在在的数据,但讲的是度假中心而非太湖。</h3><h3>心中的太湖与现实的太湖风景区产生一种距离,一种文化认识上的错位。回到宿舍,我竟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到过太湖。</h3><h3>心仪已久的太湖,就这么淡淡邂逅而过吗?也许一生就这么一次。内心滋生一股隐隐的酸楚,而又平静下来。此时,月在西窗,天色熹微。</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