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行囊尚未启封,心却早已飞越关山。书案上摊开的西藏地图,那些蜿蜒的蓝线是未饮的江河,褐色的褶皱是未攀的山脊,而拉萨城中央一点朱红,恰似雪域高原为朝圣者点亮的酥油灯。此番西行,不为征服某座峰峦,而是要在生命的经卷上,拓印三个维度的精神印记。</p><p class="ql-block"> 我知高原的风凛冽如刀,却盼它劈开生命的长度。行李箱里红景天药盒微响,像是预演的挑战书。遥想即将挺进海拔五千米的荒原,稀薄空气将如命运之手扼住咽喉——但这窒息感恰是重估生命韧性的契机。当躯体在纳木措湖畔沉重如铅,当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脏腑,那瞬间的脆弱终将淬炼出对“活着”更深的虔敬。我渴望在念青唐古拉冰川下捧起融雪,让刺骨寒意穿透掌心:所谓生命的延展,不在岁月累积,而在直面极限时,灵魂如牦牛般从冻土中昂起的头颅。</p><p class="ql-block"> 我知八廓街的桑烟缭绕,却盼它拓宽认知的边界。指尖抚过梦里的冰川戈壁,粗粝纹理已提前传递藏地的体温。尚未亲眼得见的唐卡,其矿物颜料的璀璨已在调色板上流转:金粉是凝固的阳光,青金石是坠落的星空。我期待端坐鲁朗牧场,看牦牛群如墨点洒在绿绒毯上,让牧人教我捻动纺锤。当粗糙的牦牛毛在指间缠绕成线,两种文明便通过掌纹开始对话。更渴望加入锅庄舞的圆阵,让陌生鼓点震落都市积尘——当宽袖甩出弧线的刹那,文化的疆域将在足尖拓展,异质的律动终将内化为血脉的节拍。</p><p class="ql-block"> 我知雪山的沉默震耳欲聋,却盼它凿深精神的河床。书页间滑落的乃朗寺照片里,光伏板与经幡在阳光下共舞。这现代与古老的交响,恰是叩问生命本质的楔子:当我在圣湖旁静坐,澄澈水面能否照见物质洪流中迷失的本心?当指尖拂过玛尼堆的六字真言,风化的石刻能否传递千年前的悲悯?我渴望在当雄牧场接过那碗酸奶,让牧民“草场养牛,牛养人,人敬自然”的谚语,成为刺穿消费主义迷雾的冰棱。西藏最珍贵的馈赠,或许正是让我们在工业文明的喧嚣之外,重拾对天地应有的谦卑。</p><p class="ql-block"> 行期愈近,地图上的山河愈发生动。那些未踏足的土地,此刻正以精神坐标的形式在我心中隆起:喜马拉雅是生命韧性的丰碑,雅鲁藏布是文明交融的隐喻,冈仁波齐则是永恒信仰的灯塔。此番西行,实则是向内心深处的远征——当双足真正踏上那片日光倾城的高地时,所有关于长度、宽度与深度的期许,都将在雪风经诵中,获得庄严的确认。</p><p class="ql-block"> 正是: </p><p class="ql-block"> 行囊未整意先驰,心向高原云外陲。 </p><p class="ql-block"> 欲揽清风量雪岭,来寻碧落涤尘思。 </p><p class="ql-block"> 氆氇经春藏暖色,唐卡映夜焕金辉。 </p><p class="ql-block"> 待得酥茶煨圣火,一星禅意接天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建民草于荷月十七日丑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