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格勒的美篇

吉日格勒

竹叶青小记

（吉日格勒·明月）

竹叶青这名儿，天然带着几分诗意。初见时，我总以为是用新摘的竹叶浸出来的酒，想象中该是碧绿澄清，带着雨后竹林的清气。后来才晓得，这酒竟是以杏花村的上好汾酒为底，佐以十二味药材精心炮制而成。那抹若隐若现的微碧，原是时光与草木精华的造化。

前些日得了瓶十年陈酿，便邀了几位知交同赏。启封时，并未闻见想象中的竹叶清香，倒是一股醇厚的酒气先扑鼻而来，其间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友人中有通医道的，细细嗅了嗅便道："当归温补，陈皮理气，砂仁醒脾，还有一味檀香定神。"我不禁莞尔，这哪里是寻常酒水，分明是一剂行走的良方。

斟入杯中，酒色金黄透亮，迎着灯光细看，才显出几分含蓄的青碧来。初入口是汾酒特有的凛冽，继而各种滋味次第绽放——当归的温厚先至，陈皮的辛香随后，砂仁的微苦垫底，末了竟真有一丝竹叶般的清气回甘。友人抚掌笑道："妙哉！这便是竹叶的魂魄了。"

酒过一巡，话头自然转到这酒的来历。魏晋风流人物爱饮"竹叶酒"，想来不过是取其色似竹叶的雅致。到了明末清初，傅青主先生将多年行医所得的药方融入酒中，才成就了今日的竹叶青。那位以气节著称的反清志士，竟在杯盏之间留下了济世的智慧。

"三春竹叶酒，一曲鹍鸡弦。"吟诵着庾信的诗句，忽然觉得杯中物愈发厚重起来。千年光阴流转，多少文人墨客对月独酌，饮的都是这一脉相承的滋味。而今我们坐在高楼林立的阳台上，举杯邀的却是与古人同样的明月。

席间有人提起，数学家华罗庚曾用优选法改良此酒工艺，将优质率提高了整整两成。我不禁失笑，演算与酿造，理性与感性，竟在这琥珀色的琼浆中奇妙相遇。原来最前沿的科学，终究还是为最古老的滋味服务。

酒至微醺，翻出武则天"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的诗句。女皇眼中的竹叶青，想必比今日的更添几分盛唐的富贵气象。而今这曾经的宫廷御酒，成了寻常百姓也能享受的雅趣，倒也是一种别样的风雅。

夜阑人静，酒瓶已空。最后的杯底，竟真有一抹竹叶形的沉淀。友人说是药材的渣滓，我宁愿相信，那是穿越千年而来的酒魂印记。竹叶青，终究还是名副其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