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

林之兔

文字：刘皓

图片：网络

美篇号 ：476431334

舒畅和萍萍的故事开始于一个蝉鸣阵阵的夏天。那年他们六岁，在幼儿园大班，萍萍因为抢不到秋千哭得梨花带雨，舒畅把自己的冰淇淋分给她一半，从此两个小人儿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一直是同班同学。舒畅记得初二那年，萍萍因为数学考试不及格躲在操场角落偷偷抹眼泪，是他找到了她，用自己刚及格的试卷安慰她"你看，我也好不到哪去"。高中时，舒畅打篮球摔断了腿，是萍萍每天推着轮椅送他去教室，风雨无阻。

高考后，他们毫无悬念地报考了同一所大学。舒畅选择了建筑设计专业，萍萍则对金融产生了浓厚兴趣。大学四年，他们是校园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舒畅会在萍萍熬夜写论文时给她送夜宵，萍萍则会在舒畅赶设计图时帮他整理资料。他们一起走过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樱花树下、图书馆前、食堂的长队中，都留下了他们并肩的身影。

毕业那天，萍萍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奔跑，舒畅拿着相机追在她身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那一刻，舒畅觉得她就是自己这辈子要守护的人。

然而，现实总是比理想骨感得多。

"上海？为什么是上海？"舒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留在本地的吗？"

萍萍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那边有个很好的外企给了我offer，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去大城市发展。"

"那我呢？我的工作室刚有点起色，不可能说走就走。"舒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咖啡厅里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我没说让你马上过来啊，"萍萍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我们可以先异地，等我站稳脚跟，你再考虑过来也不迟。"

舒畅感到一阵无力，他太了解萍萍了，一旦她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见证了她如何从那个抢不到秋千就哭的小女孩，成长为现在这个独立、有主见的都市女性。正是这些特质吸引着他，但现在却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萍萍，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萍萍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机票是下周三的。"

舒畅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仿佛有人在他心脏上扎了一刀。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好吧，如果这是你的选择。"

分别那天，机场里人来人往，萍萍拖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前。舒畅想拥抱她，却只是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萍萍点点头，眼睛有些发红，"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舒畅想说"别走了"，但最终只是挤出一个笑容，"一路顺风。"

萍萍转身走向安检口，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舒畅站在原地，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掏出手机，想给她发条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离开了机场。

最初的几个月，他们每天视频通话，分享各自的生活。舒畅的工作室接了几个小项目，他兴奋地展示设计图给萍萍看；萍萍则抱怨上海的高房价和快节奏，但言语间难掩对新环境的兴奋。

"今天主管表扬了我的方案，"萍萍在视频那头笑得像个孩子，"说我很有潜力。"

舒畅看着屏幕上她发光的眼睛，心里既骄傲又苦涩，"我就知道你行的。"

"你呢？工作室怎么样？"

"还行吧，接了个商业中心的改造项目，"舒畅顿了顿，"就是有点想你。"

萍萍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展开，"我也想你啊，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回去看你。"

然而，随着工作压力增大，他们的通话时间越来越短，从每天一小时变成半小时，再到十几分钟。有时候萍萍加班到深夜，舒畅已经睡了；有时候舒畅在工地忙到没空接电话。渐渐地，他们开始错过彼此的消息，回复也越来越简短。

"今天好累，先睡了。"

"我也是，晚安。"

舒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试图理解萍萍的忙碌，但内心的失落却与日俱增。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依赖这段感情，而萍萍已经向前走了很远。

一个雨夜，舒畅加班到很晚，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时，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是萍萍发来的："我们部门今天聚餐，可能没时间视频了，你早点休息。"

舒畅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突然想起了他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小面馆。每次下雨，萍萍都会拉着他去吃热腾腾的牛肉面，说这样能驱散所有的坏心情。

而现在，他独自站在窗前，雨声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

第二天，舒畅收到了萍萍的转账，备注是"房租"。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萍萍虽然去了上海，但仍承担一半房租，说是"保留一个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舒畅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心里五味杂陈。他不需要这笔钱，但他知道这是萍萍表达在乎的方式。

"钱收到了，"他发消息给萍萍，"其实你不用..."

"应该的，"萍萍很快回复，"对了，下个月我可能回不去了，公司有个重要项目。"

舒畅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打下回复。他想起上周自己特意推掉了几个项目，就是为了等她回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没关系，工作重要。"他最终这样回复。

放下手机，舒畅走到工作台前，看着未完成的设计图，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他想起大学时的他们，曾经可以聊一整夜，从童年趣事到未来梦想。而现在，他们之间的话题似乎只剩下了"工作忙不忙"和"吃了吗"。

这种变化让舒畅感到恐惧。他害怕失去萍萍，更害怕失去他们之间那种默契和亲密。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和时间在他们之间挖出一道越来越深的沟壑。

一个月后，舒畅的母亲打来电话，委婉地询问他和萍萍的情况。

"你们最近怎么样？萍萍这孩子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舒畅支吾着应付过去，挂断电话后，他意识到连双方父母都察觉到了他们的疏远。这让他更加不安，决定给萍萍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萍萍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喂？"

"萍萍，是我。"舒畅顿了顿，"你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还行，就是有点忙。"

"我妈刚才问起你，说你好久没联系她了。"

"哦，最近真的太忙了，"萍萍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帮我向阿姨问好，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去看她。"

舒畅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敷衍，心里一阵刺痛，"萍萍，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萍萍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谈你多么不满意我去上海？谈你觉得我变了？"

舒畅愣住了，他没想到萍萍会这样反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萍萍的声音提高了，"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应付难缠的客户和苛刻的老板，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却在这里质疑我们的感情？"

舒畅感到一阵愤怒和委屈，"我什么时候质疑过？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是你的感觉！"萍萍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每天累得要死，还要应付你的猜疑，舒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体谅人了？"

电话被挂断了，舒畅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而这一切竟然是通过电话进行的。

那天晚上，舒畅辗转难眠。他反复回想着萍萍的话，试图理解她的压力和疲惫。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忽略了她的感受，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不安中。

第二天清晨，舒畅决定给萍萍发一条道歉的消息。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昨晚我不该那样说。"

消息如石沉大海，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舒畅每天都会给萍萍发消息，但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打电话，却总是被转到语音信箱。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一周后，舒畅接到了萍萍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阿姨的声音带着焦虑和担忧。

"小畅啊，萍萍这孩子昨天突然晕倒在公司，被送进了医院..."

舒畅的大脑一片空白，后面的话他几乎听不进去。他只记得自己问了医院地址，然后机械地收拾行李，订了最近一班去上海的机票。

飞机上，舒畅的思绪纷乱如麻。他想起上次通话时萍萍说自己"累得要死"，当时他以为只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去看她，后悔那些被错过的关心和陪伴。

三个小时的飞行对舒畅来说如同一个世纪。当他赶到医院时，萍萍已经醒了，正靠在病床上输液。看到舒畅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睛瞪大了，随即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舒畅没有回答，径直走到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心如刀绞。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几份文件，显然是她在病床上还在处理工作。

"医生怎么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是疲劳过度，"萍萍避开他的目光，"休息一下就好了。"

舒畅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萍萍的肩膀微微颤抖，"告诉你又能怎样？你那么忙，我不想让你担心..."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舒畅的心里。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他们都犯了错——萍萍太过独立，不愿示弱；而他则太过被动，没有主动去理解她的处境。

"萍萍，"舒畅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不该这样的。"

萍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一片水渍。"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哽咽着说，"我只是...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

舒畅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你不需要证明什么，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优秀。"

萍萍摇摇头，"不是的，你不懂...上海竞争这么激烈，我必须比别人更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舒畅的声音也哽咽了，"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萍萍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舒畅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那天晚上，舒畅守在病床前，看着萍萍安静的睡颜。他想起他们小时候，每次萍萍生病，他都会偷偷溜到她家窗外，隔着玻璃看她有没有好转。现在，他们长大了，却差点因为所谓的"成熟"和"独立"而失去彼此。

第二天，萍萍的情况好转，医生同意她出院。舒畅帮她收拾东西时，发现她的手机里有几十条未读消息，都是工作相关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工作？"舒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萍萍犹豫了一下，"医生说最好休息一周..."

"那就休息一周，"舒畅打断她，"工作的事暂时别管了。"

萍萍想反驳，但看到舒畅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舒畅陪着萍萍在上海的街头漫步，去外滩看夜景，去城隍庙吃小笼包。他们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暂时忘却了工作和压力。舒畅发现，萍萍的笑容多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其实，上海也没那么可怕，"一天晚上，两人坐在黄浦江边，萍萍突然说，"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孤单。"

舒畅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萍萍靠在他肩上，"我以为你会怪我选择了这里。"

舒畅叹了口气，"我确实有段时间不理解你的选择，但现在我明白了，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梦想。"

萍萍抬起头看着他，"那...我们怎么办？"

舒畅没有立即回答。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他有了答案。

"我打算把工作室迁到上海来。"

萍萍惊讶地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我说，"舒畅重复道，"我想来上海发展。你的事业在这里，而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萍萍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你的工作室才刚刚起步..."

"可以再起步，"舒畅坚定地说，"但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了。"

萍萍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扑进舒畅怀里，紧紧抱住他，"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一切？"

"不是放弃，"舒畅轻抚她的头发，"是选择。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

一个月后，舒畅的工作室在上海重新开业。虽然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他并不后悔。而萍萍也调整了工作节奏，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他们租了一套小公寓，开始了真正的同居生活。

有时候，舒畅会想起他们曾经的分歧和争吵，觉得那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他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在忙碌中挤出时间陪伴彼此，学会了在对方需要时给予支持而不是质疑。

某个周末的早晨，舒畅醒来时发现萍萍正盯着他看。

"看什么？"他笑着问。

萍萍摇摇头，"只是觉得，能和你在这里，真好。"

舒畅把她搂进怀里，"是啊，真好。"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两个曾经差点走散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