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佛光

第二章 铜钱密码

雨滴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姜雨晴盯着桌上那枚从红绳上取下的铜钱。自从那晚槐树下的事件后，铜钱表面的锈迹开始诡异剥落，露出下面暗红的纹路。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陈明远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将铜钱举到台灯下，"你看这些纹路，像是人为刻上去的。"

姜雨晴凑近看，铜钱内圈确实有一圈细密的刻痕，在灯光下呈现出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这是...字？"

"是殄文。"陈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一种专门用来与阴间沟通的文字。"

图书馆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姜雨晴感觉手腕上已经断裂的红绳残余部分突然刺痛，她低头看去，那截断绳竟然在自己蠕动，像一条受伤的蛇。

"它...它还有反应！"

陈明远迅速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黄纸，将铜钱包裹起来。铜钱在纸中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铜钱里有东西。"他额头渗出冷汗，"这是'锁魂钱'，有人把魂魄封在里面了。"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姜雨晴却毫无睡意。她轻轻展开包裹铜钱的黄纸，铜钱安静地躺在桌上，但那些暗红纹路在月光下却诡异地流动起来。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滑落，正落在铜钱中央。

刹那间，铜钱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舒展，在桌面上投射出一片红光。光影中渐渐浮现出几行模糊的字迹：

"癸未年五月初七，陈氏负心，红绳为证。以血为墨，以魂为咒，世世不得解脱。"

字迹下方，还有一个模糊的手印，在红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血书？"姜雨晴声音发抖。

铜钱突然跳起，啪地贴在她的眉心。一阵剧痛袭来，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年轻的沈婉清将一枚铜钱塞给书生打扮的陈墨生："这是我家传的'压胜钱'，能保平安。你上京赶考，一定要带着它..."

——陈墨生跪在祠堂，面前是威严的父亲："沈家已经败落，你怎能娶她？王大人家的亲事已定，这枚铜钱明日就退回去..."

——雨夜的槐树下，沈婉清将铜钱含入口中咬破舌尖，鲜血染红了钱上的纹路...

"啊！"姜雨晴猛地后仰，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表面的纹路已经完全变成了鲜红色。

第二天清晨，陈明远在实验室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铜钱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普通的压胜钱...这是'血咒钱'。"他指着铜钱边缘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看这里，'癸未年沈氏婉清咒'，她用生命下了咒。"

姜雨晴想起昨晚看到的幻象："她在铜钱上用自己的血写了咒语？"

"不仅如此。"陈明远的声音异常沉重，"你看铜钱中间的方孔，边缘有磨损痕迹。这枚铜钱曾经被穿在红绳上，作为定情信物。而当她自杀时..."

"她把铜钱咬在嘴里。"姜雨晴突然明白过来，"用自己的血激活了咒语。"

陈明远点点头，脸色苍白："我查过家谱，陈墨生后来娶了王家的女儿，但婚后不到三年就暴病而亡。死时...嘴里含着这枚铜钱。"

实验室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姜雨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截残余的红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就像被血浸泡过一样。

"铜钱选择你，不是偶然。"陈明远轻声说，"沈婉清的怨魂通过红绳寻找宿主，而铜钱是咒语的载体。现在它认定了你..."

"为什么是我？"姜雨晴声音发抖。

陈明远犹豫片刻，从钱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他和一个小女孩站在槐树下。

"这是十年前，我第一天来这所学校任教时拍的。那个女孩...是你吧？"

姜雨晴瞪大眼睛。照片上的小女孩确实是她，十岁那年随父亲来大学参加开放日的留影。但诡异的是，照片背景中的老槐树枝干上，隐约可见一条飘荡的红绳。

"那天之后，我开始研究沈婉清的传说。"陈明远苦笑，"现在想来，也许从那时起，我们三人就被命运的红绳绑在一起了。"

当晚，姜雨晴做了一个比以往都更加真实的梦。

梦中她就是沈婉清，站在陈家的祠堂外，透过窗缝看到陈墨生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捏着那枚铜钱。

"父亲，我与婉清有婚约在先..."

"糊涂！"陈父厉声呵斥，"沈家已经破产，她父亲跳了黄浦江！这种不祥之女怎能进我陈家大门？王处长家的亲事已定，明日就去退婚！"

陈墨生低头不语，手中的铜钱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

场景突然转换，她站在槐树下，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面颊。手中的信纸上，陈墨生的字迹清晰可见："父母之命难违...铜钱随信退还...今生无缘..."

她将铜钱含入口中，锋利的边缘割破舌尖，鲜血的味道充满口腔。当她将染血的铜钱穿回红绳时，那些血迹诡异地渗入了铜钱表面的纹路中...

姜雨晴惊醒时，发现铜钱正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冰凉刺骨。更可怕的是，她的舌尖传来一阵锐痛，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镜子前，她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而镜中倒影的瞳孔，在某一瞬间变成了沈婉清那种绝望的深黑色。

"我们必须解开这个诅咒。"陈明远将一堆古籍摊开在桌上，"铜钱上的血咒已经越来越强了。"

姜雨晴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这几天她几乎不敢合眼。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沈婉清临死前的场景。更可怕的是，她开始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就在她的脑海里。

"找到了！"陈明远突然指着一本发黄的册子，"《解冤结咒》，需要三样东西：下咒者的遗物、被咒者的血脉，以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及什么？"姜雨晴追问。

"一个自愿承接诅咒的替身。"陈明远抬头，目光复杂，"必须有人在仪式中自愿接过铜钱，承受沈婉清的怨气。"

实验室陷入沉默。姜雨晴看着桌上那枚越来越红的铜钱，突然明白了什么。

"铜钱选择我，是因为我能做这个替身？"

"不。"陈明远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查到家谱中记载，陈墨生死前曾试图毁掉铜钱，但为时已晚。他在日记里写道，若有机会重来，宁愿自己承受诅咒..."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是他的后代，这是我的责任。但问题是，铜钱现在已经认定了你。"

姜雨晴看向窗外，雨中的老槐树轮廓模糊。她想起梦中沈婉清的绝望，想起铜钱里那个哭泣的灵魂。七十年的怨恨，需要一个解脱。

"那就做这个仪式吧。"她轻声说，"但不是为了转移诅咒，而是为了...化解它。"

月圆之夜，槐树下。

姜雨晴和陈明远按照古籍上的指示布置好法阵。铜钱被放在阵眼位置，周围摆着沈婉清生前喜欢的白海棠。

当陈明远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铜钱上时，整个法阵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铜钱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尖啸。

"就是现在！"陈明远大喊。

姜雨晴拿起那截红绳，轻轻触碰铜钱。刹那间，狂风大作，槐树的枝叶疯狂摇摆。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渐渐在树前显现。

"婉清..."陈明远的声音带着颤抖，"陈墨生是我的曾祖父。他死后，王家女儿很快改嫁，带走了一切家产...这就是背弃誓约的报应。"

身影微微晃动，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姜雨晴鼓起勇气上前："沈小姐，铜钱里的血咒困了你七十年。今夜月圆，请放下怨恨，转世投胎吧。"

女子的身影渐渐清晰，正是姜雨晴梦中见过的沈婉清。她看向陈明远，眼中怨恨与眷恋交织；又看向姜雨晴，露出似曾相识的微笑。

"你们...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如同风吹树叶，"铜钱记着誓言，红绳记着生死...我等这一刻，太久了..."

铜钱突然悬浮到空中，表面的血纹开始剥落，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夜风中。红绳的另一端从虚空中显现，轻轻缠绕在沈婉清手腕上。

"咒解了。"她轻声说，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铜钱本是定情物，如今...物归原主..."

当最后一缕红光消散时，铜钱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表面的纹路已经消失，恢复了普通铜钱的模样。而那截红绳，则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

姜雨晴捡起铜钱，发现它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着淡淡的温度。月光下，她看到铜钱内圈有一行新出现的细小字迹：

"癸未年五月初七，恩怨已消，来世再续。"

抬头时，她看到陈明远眼中闪烁着同样的震撼与释然。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一个终于完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