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境论道赋

承宇

　　乾坤浩浩，万象森罗，世人奔竞，各逐其波。或醉金玉之窟，或陷名利之涡，然金堆北斗，终化朽壤；名冠南山，不过烟萝。乃叹：财帛虽丰，难买百年之寿；康强虽贵，未抵寸心之和。今以朱门富贵、求生长寿、江湖隐逸、修身守道之四境试论之，赋言明志，剖玄理于字间，寄幽怀于长歌。

　　若夫朱门绣户，钟鸣鼎食之族，凿昆山之玉以为佩，采南海之珠以饰冠，锦帐流霞，未暖孤衾之夜；琼浆泛月，空浇块垒之寒。昔石崇金谷，珊瑚碎作砾，和珅府库，珍宝积成峦。然一朝风卷，千箱委地，始信邓通饿毙，铜山又有何用？范丹瓢饮陋巷，犹能自得其欢。

　　儒家有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此等朱门之富，若非以义取之，不过如过眼云烟。故曰：金镪虽烁，不及春草萋萋生阡陌，春草之生机，乃自然之馈赠，合于天道；玉斗虽奢，怎比清泉泠泠响石滩？

　　至若龙颔求珠，熊经鸟伸之士，慕彭祖之遐龄，炼九转之玄丹。 五禽戏罢，形骸或健；六气调匀，脏腑得安。 然鹤发倚杖，尚忧朝露；童颜餐霞，仍惧岁阑。 观夫文园病渴，犹赋《大人》；仲景悬壶，难愈己瘅。儒家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乃根本。若汲汲于长生之术，而怠忽修身养性于当世，则犹舍其本而逐其末也。故曰：龟寿虽永，未若野鹤排云唳碧落；椿龄虽久，何如寒梅卧雪抱冰肝？

　　若乃解缆江湖，散发林丘效范蠡之泛舟，追靖节之悠游。 竹杖芒鞋，踏碎峨眉雪；蓑衣箬笠，钓尽洞庭秋。 然风摧三径菊，仍生块垒；月满五湖舟，尚染闲愁。 试看嵇康锻铁，广陵散绝；苏轼夜游，赤壁赋留。 儒者素尚“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之训，隐遁江湖，栖迟林壑，固可守志全性，然若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不以匡时济世为念，则终非君子之全德，亦难免遗恨于中矣。故曰：扁舟虽逸，未彻北冥鲲鹏之志；桃源虽静，不如南山菊蕊之幽。

　　万象如环，循环往复；至道在简，返璞归真。悟老子知足之诫，参庄生曳尾之辩，亦合儒家“中庸之道”。一箪食，一瓢饮，巷陋何妨？三径荒，三更寂，心宽自远。雪窗萤火，可窥天地之机；瓦灶绳床，能参古今之变。颜回居陋巷，不改其乐，盖其心有仁义道德；原宪衣敝履，愈显其贤，皆因其志在修身济世。乃知：鹪鹩巢林，一枝足矣，此乃知足于生存之需；偃鼠饮河，满腹欣然，此乃满足于自然之赐。知足于物质之简，而追求精神之富，方为至道。

歌曰：

逐浪千帆终靠岸，攀云万仞总归田。

金谷园中苔痕绿，未央宫里月影偏。

陶令篱边斟玉露，刘伶醉里卧松烟。

清风不费一钱买，明月自来枕畔圆。

此中真意谁能会？半卷《黄庭》半参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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