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智齿发炎的第三天,我对着镜子张开嘴,右侧牙龈像只充了气的粉气球,把半颗牙齿都埋了进去。吞咽时的牵扯感像根细针,一下下刺着太阳穴,连带着右半边脸都有些发木。药店买的甲硝唑吃了两天,肿痛非但没消,反而像被激怒的潮水,涨得更凶了。 </p><p class="ql-block"> “试试丁香花蕾精油吧。”母亲在电话那头说,语气里带着笃定。她的梳妆台上总摆着个暗棕色小瓶,木塞子拔开时,会飘出一股像晒干的陈皮混着焦糖的暖香。我向来对这些瓶瓶罐罐敬而远之,此刻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翻箱倒柜找出那瓶贴着外文标签的精油。 玻璃滴管刚碰到棉签,清冽的香气就漫了出来。不是香精的甜腻,是带着点辛烈的草木气,像深秋晒在竹匾里的香料,闻着就让人想起灶台上咕嘟冒泡的炖肉。我捏着棉签的手有些发颤,轻轻往肿痛处按去——预想中的刺痛没有来,反而是一阵温和的麻凉,像有人用薄荷水漱过口,从牙龈一直凉到耳根。 </p><p class="ql-block"> 那根裹着精油的棉签成了随身物。说话时含着它,吃饭前换一根新的,连睡觉时都侧着头,生怕那点暖香跑掉。第二天清晨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舔牙龈,原本肿得老高的地方软了些,吞咽时的刺痛变成了钝重的胀感。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居然能看到智齿尖尖的一角了。 </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早上,牙龈彻底消了肿。刷牙时牙刷碰到那里,只余下淡淡的痒,像退潮后的沙滩,还留着海水的温柔。我又滴了点精油在掌心,搓热后捂住鼻子深吸——那香气里仿佛藏着阳光晒透的木柴,藏着老厨房里飘出的炊烟,藏着母亲说“会好的”时的语气。 </p><p class="ql-block"> 。。 后来查资料才知道,丁香花蕾里的丁香油酚本就有消炎镇痛的作用,古埃及人用它防腐,中世纪的药剂师拿它治牙痛。可我总觉得,那两天治愈我的不只是精油本身。是棉签触到牙龈时的小心翼翼,是香气漫上来时的片刻安宁,是看着肿胀一点点消退时,重新找回来的对身体的信任感。 </p><p class="ql-block"> 现在那瓶精油还摆在书桌一角。偶尔加班到深夜,会滴一滴在台灯旁的扩香石上。暖香漫开来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段齿间藏着丁香的日子,想起身体自愈的力量,原来常常就藏在这样微小而温暖的坚持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