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郎郎当当地就长大了》</p><p class="ql-block"> 儿子出生后，我将命名权全权交给做了一辈子小学校长的父亲，只有父亲最有资格、最名正言顺、最有含金量、最能堪当此任。父亲也不负众望、搜肠刮肚，几经斟酌，几经调换，在征得妻子同意后，为儿子起了个寓意深刻的大名。我突然想到应该让母亲也为儿子起个小名，这样也算母亲和父亲琴瑟和鸣、旗鼓相当、相得益彰。</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正在厨房忙着为儿子母亲准备月子餐，旁边还堆着一大盆待洗的尿布。我笑着对系着围裙、戴着套袖的母亲说："妈，跟您商量个事。俺爸给您孙子起了大名，您也给起个小名吧！"</p> <p class="ql-block"> 说实话，这个提议多少带着些玩笑意味。母亲没读过多少书，我暗自揣测：母亲能起个什么名字，大不了起个"狗剩""孬蛋"之类的土气名字。如果真起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名字，不用便是了，随时可以再另起一个。</p> <p class="ql-block"> 母亲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怔了怔，眼神却透出几分认真。她没有立即作答，母亲的眼神告诉我，母亲应承下来了，也放在了心上了。</p> <p class="ql-block"> 约莫一周后，我忽然想起这事，便问母亲："妈，给您孙子想好小名了吗？"母亲略显迟疑地说："想好了！”我不急不慢问：“起的什么名字？”母亲抖抖手上的水说：“就叫郎当吧！"我一时愕然，联想到"吊儿郎当"这个词。母亲似乎看出我的疑虑，连忙解释："男孩郎郎当当地、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多好。"</p> <p class="ql-block"> 我一边听着母亲的解释，一边默念着"郎当"这个名字，我马上想到母亲的身世和深意。母亲自幼长在农村，受农村传统取名习惯影响，深谙"贱名好养"的传统智慧——越是看似随意的名字，越能保佑孩子平安成长。越是名字起的不周正，孩子就能顺顺利利地长成人。有时候表面上看似减损的东西，实际上却能带来增加；而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增加的，反而可能带来减损。这种民间智慧蕴含着"大巧若拙"的哲理，表面看似随意，实则用心良苦。</p> <p class="ql-block"> 这让我想起历史名人那些"不雅"的乳名：司马相如小名"犬子(狗娃)"，王安石乳名"獾郎(狗郎)"。中国古代第一美男子的潘安，小名“檀郎”，连现代的大文豪“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鲁迅，因避孕失败而出生的独生子周海婴，也冠以“小狗屁”之名，似乎越“贱”越好，越难听越有益生长，生命越廉价越好维持。更难得的是，母亲起的"郎"字竟与写出《答司马谏议书》的王安石，美男子之称的潘安的名字契合，不能不说这既是儿子的三生有幸，也是埋葬在地下几百年的王安石、潘安的三生有幸。这份与“古今合一”不谋而合的智慧令人惊叹。</p><p class="ql-block"> 母亲具备这个智慧。</p><p class="ql-block"> 我膜拜于母亲的起名能力。</p> <p class="ql-block"> 可以想象，不识字的母亲为给孙子起名必定费尽心思。既要避开农村过于直白、低俗的贱名，如狗剩、孬蛋等，又要不同于城市千篇一律的"小强""小光"；既要寄托美好祝愿，又要朗朗上口。那些日子，母亲想必也会辗转反侧，也会苦思冥想，也会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也会“交换、比较、反复(陈云读)”，权衡城乡命名习俗的差异，最终母亲独出心裁地以"郎当"二字为孙子命名，为孙子的生命注入了新的寓意和活力，寄托了对孙辈最质朴的期许。</p> <p class="ql-block"> 看似不经意的名字，却是母亲绞尽脑汁、穷其一生的智慧命名的，寄托了对孙辈的殷殷瞩托。</p><p class="ql-block"> 母亲真是煞费苦心！</p> <p class="ql-block"> 儿子何其有幸，在襁褓中就获得爷爷奶奶精心准备涵意深远的名字。大名庄重典雅，蕴意深刻，小名朗朗上口，别具匠心，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叹为观止。</p> <p class="ql-block"> 事实证明，郎当并不“郎当”，并不"吊儿郎当"。儿子小学……！儿子中学……！(此处省略61个字)恰印证了母亲"贱名好养"的朴素智慧——看似随意的名字，反而成就了自已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 也恰印证了“看似减损的东西，实际上却能带来增加；而那些表面上看是增加的，反而可能带来减损”的真理。</p> <p class="ql-block"> 儿子真的是“郎郎当当地、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正如母亲所说。</p> <p class="ql-block"> 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堪。</p> <p class="ql-block"> 母亲即大俗，又大雅；即大愚，又大智。</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智慧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了最深刻的人生智慧。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草稿于2025年5月10日</p><p class="ql-block"> 终稿于2025年6月23日(阴历5月23日母亲诞辰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