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深处有人家，老爹的乡愁(二)

赵应书多彩贵州

乌蒙深处有人家，老爹的乡愁(二)

祖父辈和父辈都出生在云南省宣威市田坝镇阿迤村以其摩(迤其摩)自然村寨的缘故，所以我也就有了难以抹去的云南情节。很多年我对以其摩自然村寨是属于云南宣威海岱镇还是田坝镇分不清。有人说：以其摩赵家属海岱，陈家属田坝，以沟为界。赵家是本家，陈家是亲戚。老辈子人说，陈家住沟上，赵家住在沟下，赵陈两家住得不远，可称隔壁邻居，人渐多，两姓常发生争执，聪明贤惠的老人，就采取了和亲，互为姻亲关系，赵陈两姓就和睦相处多了。我家虽然迁到了贵州黔盘土城，依然和陈家开有亲，外婆是本家族的姑奶奶，老妈又和父亲结婚成家，哥的媳妇嫂子，又是堂舅的女儿。少时老爹常带我去云南宣威海岱、田坝如乐所、羊场、以其摩等地去吃酒走亲戚，清明节老爹和小爷爷要去卡基、小厂荫、茅草坪去挂清，那时用脚走，来去要两三天，晚上有时住外公家，有时住以其摩大姑妈家，云南宣威人叫姑妈又称大娘，她是二爷爷的大女儿，已经故去。她在时我去以其摩有时会去她家，她故去，我去以其摩和卡基抄祖上的碑文，抄好后我转身就走了。大姑妈故了，高祖父在时建的清中晚期的老宅已拆，我好似感觉突然没多少念想了。其实这祖上建的老屋，我也没在里面生活过，更不可能去住，我连盘州土城的房子都长年空起的，有人建议卖了，卖了干啥呢?得不了几个钱，几十万拿到北京，连买个厕所咔咔都不够的，让它放着，烂了就算，年头节下给父母、祖父祖母些上坟，有个住处就行。乡愁是需要有连接的，有亲友、住房、土地、祖茔、老宅、家谱、祠堂去维系的，若这些没有了，乡愁乡念也就自然消失了。

前些年，我想写写祖母的故事，祖母出生于乐所嘎，外曾祖父王公讳明友，我去时在密德买了箱苹果130元送给亲戚，平时的亲友淡如白开水的味道。乐所嘎王家说来也是老亲，大姑妈嫁在王家，二叔的妻子二婶也是王家，虽是老亲，父辈故，渐没往来，人也就淡了。正应了那句古话：“亲不过三代”。以我的实际感受，亲连三代都管不了，最多两代。也许是我日脓无权无势，这世间酒，杯杯敬的都是富贵人。曾祖母是阿迤小田边袁氏，也是几代的姻亲关系，高祖母、曾祖母、叔祖母都是，我家早和袁家没什么往来了。一次在乡我去爬山，遇到柏果小学退休的徐老师，侃起来他说他老家是阿迤徐家，听老辈人说，我家和过去的老徐官家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侃着侃着他妻子就是小田边袁家，属于曾祖母的侄孙女，她和二爷爷的女儿，我叫小娘还有些往来，小娘已走，她和小娘家的后人也就没有了往来。小娘在时，常会提到她舅舅，以前在马龙县任县长，后任曲靖市粮食局局长，实际是曾祖母的侄儿。世上新人换旧人，让我明白，过去的亲戚敌不过岁月，亲戚和人情是可翻篇的，祖上的亲戚，随着时间推移，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或陌生的熟悉人。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

时空的转变，原来的亲友会疏离，陌生的人也会成至交好友，看的是彼此的缘分。

亲友中给予我帮助支持最大的是三舅妈，也许是老爹对她和她家的哥弟帮助比较多的缘故，虽然几年没遇见过她了，但那份感激的心一直在心里，老表些多在红果工作，我得抽时间去看看。老家的亲友有婚丧嫁娶，我回乡时得知会去，有时会遇到老表，亲友的团聚坐一桌吃饭，渐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老爹的乡愁渐渐远离翻篇，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时光可以淡化一切，包括亲情、友情，当然也会包括仇与恨，甚至乡土的气息。时光是把钝刀，最是残酷无情。乡土的芬芳，泥土的气息，需要文化的记忆去滋养，文化的失忆消失，陌生就会产生麻木和冷漠。热血浇灌的土地，才会产生温情的花朵，芬芳的气息。

多年前回乡，想起老爹在时常会去云南宣威海岱卡基祖茔挂清，我翻阅了下家谱，去卡基祖茔，看到老的墓碑风化，有些字迹渐模糊，谱上记的世系名字，而墓碑上书的却是先祖的字号。

祖先些在云南宣威这片土地上生存奋斗发展繁衍几百年，在田坝、海岱一带属于大姓望族，文才武将代不乏人，清白家风世代有传。他们安息的青山绿水是地灵人杰之所，庇佑着子孙后代世代发奋有为，后人当然会铭记于心，佳节享香火祭祀。

我家祖茔有座奎兴祖和琼祖的墓，老辈常传，是发坟，碑面清洁泛红晕。子孙后代考上好的学校，或是升官发财，碑面上的红晕就会增加。从中央到地方还真出了不少人才。年幼时与父亲和叔祖父去挂清，路上遇到熟悉的人会相互打招呼，人家就会说，以其摩人很得很，我家这里进出坐车的多是以其摩赵家人，确实，印象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老爹的堂兄弟些在县市工作的不少，自古做官才会显，显才会声名远扬。以其摩赵家出来的人，在滇宣和黔盘多少还是有些名气的。

我去祖茔看先祖墓碑，才略知先祖的行述，名与字号。

奎先祖行述

奎先祖，鼎周祖三子，生于宣威北门，居乐所。奎先祖和黄氏合墓即双坟，皇清待赠耄寿赵公字第荣，孺人显妣赵母黄太君，奎先祖生于康熙四十二年癸未三月二十八日子时，殁于乾隆戊申年四月二十八日酉时，黄氏生于康熙五十年辛卯十月二十二十一日辰时，卒于乾隆已酉年二月十一日子时，碑立于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十一日

男相完即琼祖，孙友谅友仁友益友德，奎先祖的碑为亲戚黄生昀顿首拜撰。

琼祖行述

琼祖皇清待赠将仕郎，父奎先，母黄氏。琼祖字华莹，又名相完。生于乾隆丁卯年正月二十八日未时，殁于嘉庆戍辰年八月十七日申时。其弟珩祖字玱玉，十六岁入府学文庠，入读国子监。琼祖生子四友益友谅友仁友德。

前清优贤忠良赵母高氏琼祖妻生男友益友谅友德，原碑立于咸丰二十五年吉月吉日墓碑文革时毁，一九八二年九月十八日恢复立。

皇清待赠淑德孺人赵母孙太君，丑山未向琼祖妻孙氏。

友德祖行述

友德祖皇清耄寿乡谥忠厚和平赵公讳友德大人生殁不详，相完公之三子，第荣公之孙，镇寰公之曾孙，丑山未向，联:青山钟吉地，绿水兆祯祥。原碑毁于文革，由乐所分居卡基再迁迤其摩娶冯公讳国用之女为妻，生男钧祖娶王公讳谕之女为妻，孙仕科祖娶吕公讳元洪之女为妻、仕樗祖娶胡公讳钟玉之女为妻，孙女四分适王孙刘黄四门。友德祖和冯氏太君墓皆在卡基，原碑毁于文革，复立于公元一九八九年岁次己已年七月二十八日吉旦，兴功撰书。

赵钧字举百行述

钧祖，友德祖之子，钧祖皇清稀寿乡称正直赵公字举百大人，丁山癸向。

生于嘉庆癸亥年正月二十四日吉时，殁于同治癸酉年十二月初五日亥时。宣统元年阳春月朔四日立碑元字辈操持而立，碑文为酉科进士候选直隶州分州契晚毛正撰书，是当地清末书法艺术水平的代表作，毛正所书钧祖：持家之良，处世之善，治己以敛，接人以恭。内碑联为：绿水绕西东，青山照左右。外联：𤀻洄绿水树科名，耸翠青山光华茔。钧祖墓在迤其摩寨中。

钧祖字举伯妻王氏，王谕之女，丑山未向，生于嘉庆己丑年正月十日末时，殁于同治壬戌年十一月二十日酉时。

钧祖和王氏生二子四女，子长仕科、次仕樗，女四分别适王孙刘黄四门，清宣统元年春月初四日立碑，为元字辈操持所立，墓在卡基。

钧祖为海岱迤其摩始迁祖，进士毛正所撰墓碑内容先叙其父友德祖弟兄四人，友益友谅友仁友德，钧祖幼读诗书，游泮文庠，因避温灾而迁迤其摩重启山林，迤其摩彝语地名，汉语的意思为大松树脚有水的地方，今迤其摩又名赵家村。墓碑为元字辈宣统元年操持而立，元字辈时富甲一方，如玉元，江元等都为当时当地有名乡绅。

原墓碑推倒于文化大革命时期，后重修恢复于九十年代，碑面立柱皆为原碑，书法工整清秀，运笔如行云流水，行书为序。

仕科祖行述

仕科祖，钧祖长子，皇清耋寿乡称忠厚廉明赵公字联登大人，生于道光己丑年十月初三日丑时，殁于光绪丙午年五月十八日戍时，宣统元年十二月初四日立，联丑山龙起舞，未向凤飞鸣。仕科祖娶吕洪元之女为妻，生四男一女，长九元娶杨氏智元娶樊氏三男玉元娶袁氏四男潮元娶吕氏，女适孔门，生于道光己丑年，殁于光绪戊申年吉月吉时，丑山未向，原碑立于宣统毁于文革，复于一九八九年岁次己已七月二十八日复立。

于是找天气好的时候，去把墓志抄录下来。以祭父亲的乡愁，留下点文化之根的记忆，上承祖德，下启子孙。

接触过一些文化名门名流，我知文化养心的重要。在外认识我的一些友人，他们常以为我出生名门。我开玩笑说我即名门。我也常给侄孙辈些打气，要有我即名门名家，所在即是名邦的文化自觉自信意识。人文地理，地理人文。人文和地理是紧密相连的，要弘扬优秀的乡土乡邦文化，讲好自己、家与乡邦的故事，要有家国情怀。要知从哪里来?到何处去?要常读书，做个明白人，清醒的活着。

虽生在乌蒙深处黔盘土城的拖长江畔，却要有贵州人的高度，做个堂堂正正的云贵高原上的中国人。立足贵州，才能走出贵州。云南已经是祖父和父辈的过往乡愁，他们的乡愁已经是贵州，确切说是贵州省盘州市柏果，拖长江畔的土城了。于他们云南的乡愁随着时光渐行渐远，贵州的乡愁会越来越多，生活的经历，亲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乡愁之地。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成长地方，于人是最深刻的地方，希望他们有个幸福的童年和青少年，有个幸福的家和幸福的故乡。在乡邦的土地上开出幸福的花，增长学识才干，用智慧和勤劳，造福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滋养于自己的乡土。

乙巳年六月十六

2025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