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缸里酱菜香

盛爱生

一到夏天，烈日炎炎，家旁小河边的柳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越热它叫得越欢，三伏天的燥热影响人的食欲，人称 "疰夏”、"苦夏"，整天不想吃东西，每到这个时候就想起母亲的酱菜来了，母亲的酱黄瓜、酱茄子就成了下饭的香饽饽。童年的一些经历回忆起来就像母亲酱缸里甜面酱的味道咸中带甜。那年的夏天，天太热了，我早早地出门放牛，也早早地背着秧篮，牵着黄牛回家。黄牛肚子填满了草，滚圆滚圆，我牵着牛绳跟在后面，走在田埂上，牛脚踏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滴嗒声，老牛也识途，它知道回家的路。秧篮里已割了满满的一篮青草，碧绿碧绿的，秧篮背在肩上，草堆到了肩膀，身上穿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心里想着不是大鱼大肉，而是一碗泡饭和母亲的酱菜。

一年芒种节气后，沉甸甸、金黄的麦子熟了，父亲把割倒的麦子捆扎好，又一担担往家里挑。很快脱粒，白花花的面粉从石磨下像冬天里的雪花般飘落到磨下的匾里，新麦面粉的青香味充满磨房间。

梅季发酵，三伏晒酱。这个季节是制酱的好时机。新面粉和麸皮已备好，在父母亲的手上很快变成一块块曲坯和馒头。曲坯是父亲专门用来酿酒。馒头用在制酱。砖状的曲坯被稻草扎着吊在家屋后半间的梁上。蒸熟了的馒头放进匾里，保暖、发酵，白白胖胖的馒头上長出了绿毛。

一只尺半直径的陶瓷缸，深褐色的缸体外表看似很粗糙，缸内却精光照人。母亲将发酵好的馒头放进缸里，用冷开水淹过馒头。不日，夏日的农家小院被浓郁的酱香包裹。气温越高，酱缸里飘出的香味越浓。母亲说："太阳越辣，做成的酱越香，酱菜越鲜。"

一只七石缸倒扣在家屋前场地上，酱缸安放在七石缸的底，非常稳固。白天，酱缸敞开，酱静静地吸收着阳光的能量，有空我们用筷子翻动面酱，让缸里酱都能充分地晒到太阳。

到了晚上，母亲就拿来斗笠，给酱缸戴上斗笠。日晒夜露，酱在缸里发生变化，逐渐稠了，色一步步由淡变深，由黄变红，再到紫红，缸中飘出阵阵甜香。

茄子地就在酱缸的边上。秋收后稻基上堆着稻子，脱粒后稻基就空着，父亲把稻基的泥土翻松后种上了茄子，夏至后茄子茎上已经挂着一只只茄子，有白色的、紫色的，有长的、短的、圆的。烈日下，那绿色宽大的茄子叶给一只只茄子撑起了一顶顶阳伞。

茄子是一种营养丰富的蔬菜，吃法很多，我喜欢吃母亲烧的油闷茄子和饭锅上蒸茄子。用油菜油闷的茄子和在蒸茄子浇上麻油，又香又软，是蔬菜中的姣姣者。酱茄子又一种茄子的美味菜肴。母亲摘下不老不幼茄子，洗净，晒干埋进酱中。

好酱生美食。没有几天，酱缸里的茄子被酱浸润，酱的鲜味、甜味渗透进茄子里，茄子变软了，生油了。像白布丢进了染缸，颜色向着染料颜色转变。白色、紫色的茄子都披上紫红酱色。双手撕开酱熟的茄子，金黄的油从茄子体内滴出来。

在炎热的夏日，当你从田间劳动回家，捧一碗酱茄子下泡饭，那个爽啊，大魚大肉比不上这一根酱茄子的美味。这个季节，蔬菜中瓜果占菜市半边江山。南瓜、黄瓜、丝瓜、菜瓜还有各种甜瓜。凡能制作酱菜的瓜果，家母都有"成果”。脆甜的酱黄瓜，酱菜瓜就是酱瓜中有特色的产品，尤其是酱菜瓜。因为菜瓜种植面积大，产量高，一到盛产期，房前场上晒满了绿色的瓜片，待到瓜片晒软后，一批批放入酱缸中酱制。量大，母亲将多余的酱瓜放在太阳下晒成酱瓜干，那时，当你站在晒场上，酱瓜的甜香味扑鼻而来。紫红色、亮晶晶的酱瓜干非常喜人，母亲会一片片卷起来藏于坛子中，可以慢慢享用。

夏日，一盆酱缸给农家的餐桌增添自给自足的美味，从这盆酱缸中酿出了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