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羽墨</p><p class="ql-block">美篇号/36901521</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那把铁勺黝黑发亮,长柄上装着枣木把,被岁月打磨的温润如玉。铁匠用生铁锻造的勺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舀饭是断然不合适的,但母亲却自有妙用。</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我体弱多病,每每发烧卧床,母亲就会取出那把铁勺。她先在煤炉上把勺子烤热,然后小心翼翼地倒入几滴香油——那时候的香油金贵,平日里都舍不得多用。油珠在勺底欢快地跳跃,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这时,母亲便从篮子里摸出一个鸡蛋——那鸡蛋多半是前日才从鸡窝里掏出来的,还带着母鸡的体温——在勺沿轻轻一磕,蛋黄蛋白便滑入油中,立刻卷起一层金边。</p><p class="ql-block"> "慢些吃,小心烫着。"母亲总是这样叮嘱,一边用筷子轻轻拨弄着蛋边。铁勺导热极快,不一会儿,一个两面金黄的煎蛋就做好了。蛋香混合着香油的芬芳,在家里弥漫开来,连窗台上的小猫都忍不住探头张望。</p> <p class="ql-block"> 病中的我本没有胃口,但看到这金黄的煎蛋,却也不由得有了食欲。母亲直接把铁勺端到我面前,我就着勺沿小口品尝。滚烫的蛋液在口中化开,香油的醇厚在舌尖绽放。这时,母亲还会用剩下的油摊几张薄如蝉翼的小饼,把煎蛋夹在中间,就成了我专属的"三明治"。</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鸡,但鸡蛋大多要用来换油盐酱醋。每当货郎摇着拨浪鼓经过,女人们就会捧着积攒的鸡蛋出来交换。母亲也不例外,篮子里十个鸡蛋,九个都要拿去换生活日用品。能吃上煎蛋的日子,要么是我生病的时候,要么是表现特别好的奖励。</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母亲破例给我煎了个蛋。我站在灶台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铁勺里的油从平静到沸腾,看着透明的蛋液慢慢凝固,变成诱人的金黄色。这等待的过程,竟比吃蛋本身还要令人期待。</p> <p class="ql-block"> 冬天取暖时,铁勺另有妙用。母亲把它烤得温热,用旧布仔细包裹,塞进我被窝里。铁勺的温度透过布料慢慢散发,把冰冷的被窝烘得暖意融融。我蜷缩着身子,脚丫贴着这个"暖宝宝",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进了城,第一次吃到真正的三明治:松软的面包夹着火腿、生菜,抹着黄油和果酱。咀嚼间,突然想起母亲用铁勺做的"三明治"。城里的食材虽然丰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去年回到老宅,在旧物堆里又见到了那把铁勺。它比记忆中要小很多,木柄也不再那么光亮。我试着像母亲那样煎蛋,却总是掌握不好火候,不是油放多了,就是蛋煎老了。</p><p class="ql-block"> "妈当年是怎么煎得那么好的?"我问站在一旁的三舅妈。</p><p class="ql-block"> 三舅妈笑着说:"那时候东西少,做什么都格外用心。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找不到那种感觉了。"</p> <p class="ql-block"> 我轻轻抚摸着铁勺上的岁月痕迹,忽然明白:记忆中的美味,不在于食材的珍贵,而在于那份独特的温情。母亲专注的眼神,货郎担子里永远缺少的调料,还有生病时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共同调和成了童年最珍贵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铁勺还在,煤炉早已换成了燃气灶,货郎的拨浪鼓声也成了遥远的回忆。只有村头那条铺着细沙的小路,和门前清澈见底的小溪,偶尔还会出现在梦中。醒来时,仿佛还能闻到香油煎蛋的香气,在晨光中袅袅飘散。</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味道啊,终究是只能在记忆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