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湖书院晤先贤

星艺术

“斯文宗主”牌坊

文/魏钰萍

乙巳盛夏，七月流火，我与先生云游至铅山。鹅湖书院、仙山岭、石塘古镇、葛仙村等名胜古迹早有耳闻。朱熹、陆九渊、吕祖谦、辛弃疾、陈亮诸多先贤早在千年前就踏访此地讲学，传道，理辩。余仰慕已久，今日有幸登览名胜之仙境，以睹先贤之遗韵。次日清晨好友杨博差遣胞弟建华驱车前往鹅湖书院拜访先贤，一路上青山环绕，层峦叠嶂，郁郁葱葱，民居粉墙黛瓦，犹如葛仙翁醉酒之后打翻的棋子散落其中。

步入鹅湖书院，山长建彬先生与同道早已在此等候，很是歉意。

书院历来为一方兴盛之所在，莘莘学子，朗朗书声，千余年来群贤毕至，群星璀璨：朱熹的“道问学“与陆九渊的“心即理”在此理辩，余音恍然萦回。辛弃疾与陈亮在鹅湖书院长歌相答，极论世事，震动朝野。宋理宗赐名“文宗书院”可谓高山景行，景行行止。康熙皇帝御题匾额“穷理居敬”，“崇德励儒”实乃高屋建瓴，高山仰止。江西巡抚白潢题写了“敦化育才”。 道光年间铅山知县李淳题写了“鹅湖书院”“圣域贤关”“斯文宗主”“继往开来”等匾额，可谓主政一方，不负重托，寄予厚望。

王鹤 为鹅湖书院题字

同行者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古旧的声响，各位拾级而入时，天光正漫过鹅湖书院的飞檐。檐角铁马突然无风自鸣，我抬眼便见三楹讲堂前，四位长衫老者正围坐论道，案矶上残茶犹温，日光洒在明堂里悠然地移动着。

王鹤近前俯身拜见，“哦！原来是朱子与陆子诸位座而论道？”他匆忙恭手言道“后学不才，仰慕而来，斗胆问道，还望诸位先生赐教”。

朱熹眉宇间带着白鹿洞书院的清峻：转身便问王鹤“先生既携笔墨而来，可知‘道’与‘德’孰重？”

“自然是以道为本！”陆九渊声如洪钟，衣袂扫过案几，“道是天地根，如这书院梁柱，失道则德无所附！”

王鹤蘸墨的手一顿，望向东门里的“仁山知水”四字：“陆先生可曾寻思。秦代求道于法，筑长城以固疆，却失德于焚书坑儒，终至二世而亡。道如利剑，德方是剑柄，执剑者失德，剑刃必先伤己。”

朱熹抚须而笑：“先生以史为喻，却不知德若无源之水。孔孟论德，必溯源于‘仁道’；老庄言德，不离‘自然之道’。譬如这书院窗棂，道是榫卯结构，德是雕花饰纹，无结构何以承饰纹？”

“朱文公只见其表！”王鹤掷笔于案，墨汁溅出一道弧线，“商汤灭夏，非因夏无道，实因桀失德；武王伐纣，非因商失道，实乃纣丧德。道如日月，亘古不移，德却如四时更迭，失德者，终被日月所弃！”

陆九渊拍案而起：“那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守的是德还是道？”

“自然是守道之德！”王鹤目光如炬，“道是纲，德是目，纲举目张方为正道。若只重道而轻德，是舍舟楫而欲渡江海；若只重德而忘道，是持玉杯而不辨醇醨！”

斜阳突然从窗牖里透射，诸位先贤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淡。王鹤俯身看望案上墨迹，那道弧线竟化作太极图的阴阳交界。日过中天时，他在“斯文宗主”匾额下慨叹：“道为体，德为用，体用不二，方见天地之心。竟自铺纸，如锥画沙，染瀚留痕“聖人心田，圣贤在兹”。

日光掠过书院的飞檐，砚台里的墨汁正映出一片光亮，恍若千年前那场鹅湖之会的余韵，在墨迹与天光之间，完成了一场穿越时空际会与新的注解。

没有古今之别，只有岁月轮回。

公元2025年7月5日

（ 从左至右 ）叶正林、杨博、石建彬、王鹤、魏钰萍、余梓芊、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