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的美篇

乔

永福嘉路康养中心，生活中的小插曲

　　一碟凉拌黄瓜的自守启示

午饭迟到了，食堂的菜肴早已被席卷一空。服务人员满怀歉意，却又热情地为我拍了一根黄瓜凉拌。嚼着这爽脆的凉拌黄瓜，竟不觉牵引着我回到那遥远的童年时光：父母在饭桌边殷切呼唤，外婆那带着浓重乡音、略带责备的喊声，混合着饭香，一遍遍回荡在街巷的上空……如今，纵使我再贪玩手机耽误了吃饭，那曾令人心烦意乱、甚至让人想躲开的提醒声，却已然永远消逝了。

原来，正是在那些数落与唠叨声中，我渐渐长成了大人。父母的絮叨是幼时的摇篮曲，老师的叮咛是少年时的路标，领导的要求则是成年后的航灯。我们一路顺着他律的河流前行，从稚嫩到成熟，由懵懂到明理，最后汇入社会与家庭的大海，终能自立于天地之间。

然而，待到退休卸任之日，时间忽然慷慨地铺展在眼前，却恰如无堤岸的河流：父母早已悄然远去，领导也消失于视线，考核的压力如雾散去——我们倏忽成了自己的“太上皇”、“皇太后”。此时若无自律之堤，生命之水便会恣肆漫溢，淹没秩序，冲垮理性：人便可能任由自己固执任性，懒散无律，甚至滑向自私的泥潭，成为那些因索要座位而面目可憎的老人，成为子女敢怒不敢言的难侍奉者，最终成了自己年轻时最不愿成为的、遭人嫌弃的人。

那凉拌黄瓜的爽脆滋味，隐隐咀嚼出沉甸甸的警示：人须得守住内心规矩，才不致于跌落成他人眼中的尘埃。

生活如同凉拌黄瓜的调配，根茎本简，而滋味丰盈在于调味分寸。当我们身居“太上”之位，需记取“自守”二字，如同在无垠旷野中为自己立下一座灯塔——这并非为了他人目光，而是为了自己灵魂不沉沦于无边的任性之海。真正的自由，并非挣脱所有约束的轻狂；而是将过往的约束内化为自己的脊梁，在无人看管处依然能挺立如松。

此时再尝一口盘中黄瓜，清冽脆响在口中回荡。原来父母严厉的管束，本是生命最深沉的爱意；而终有一天，我们都要成为那无父无母的“老孤儿”，唯以自己内心之律法，来维系晚景的尊严与清明。

当那根黄瓜被拍开，脆响之中已醒示：晚年之尊严，在于无人监督处我们如何自处。那无人约束的疆域，恰是灵魂最后的考场——若你我能自持如松，纵使孤身立于茫茫暮色，亦不失为值得仰望的峰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