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之行（十一） ———天上雁字 ，云中锦书！

莲子

文字 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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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加拿大与儿子、媳妇团聚，每一刻都是开心的。沐浴着异国的一草一木，每一天都是欢欣的。

这里的人与人，自然与自然，人与自然之间水乳交融、浑然天成，有着莫名的灵犀与默契。

清晨室外散步，湖里悠游的鸟禽把湖心搅得春水荡漾，拨弄的自己也飘飘然凌波微步起来。常常是我一步三回头数点水中精灵的时候，冷不防被草丛里蹿出的野兔惊一大跳。

其实真正惊着了的是兔子，两只漂亮的耳朵交错着羞涩起来，慌慌张张蹦跳去了另一片草丛。刚刚按捺住狂跳的小心脏，头顶上盘旋聒噪的喜鹊、乌鸦让我手足无措，竟不知是该先拍拍脑袋去晦气还是先乐滋滋喜上眉梢。

　　一天，我被天空中一阵鸟鸣吸引。那鸟鸣不同于一般的鸟类。音域宽广浑厚，雄壮有力。一抬头，看到天上一个似曾相识的队伍，扛着“人”字大旗在云端急行军。队形整洁有序，稳健有力，歌声嘹亮激越，响彻云霄。

是大雁！

激动！兴奋！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时刻？多少载没听到这美妙的声音？

“秋天到，天气凉。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小学语文课本里经典的秋景描述魔术一样变幻眼前，那么清晰，那么生动。

书声琅琅，音犹在耳，泪眼已模糊。沉寂经年的心弦，被一排排飞翔的翅膀拨动，流泻的音律似高山流水，湍流不息。声声雁鸣宛如天籁，在蓝天白云间回荡。尘埃里，天朗气清的童年时光鱼跃而起。恰同学少年，一位老师，一群红领巾，一手捧着课本，一手指着雁阵，用心地读，用心地看。那字，那雁阵，那雁呜，早已镌刻在童年深处。

少女时光，豆蔻年华。朦胧情愫点染心房，情窦初开。大雁对情的忠贞，对爱的守诺，都给未来的期许染上旖旎之晕，绚丽无比。仅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就足够一只靑杏在阳春三月的枝权间翘首以盼，褪青盈紫，把爱情望熟。

　　从我看到大雁那天起，就中了魔。睡梦中突然睁开眼睛，那绝对是被掉下来的雁鸣砸醒的；餐桌上，正往嘴里扒饭粒，听见雁叫，不惜米粒呛鼻，推开碗盏往外跑。每天在外等候大雁，是我必须修完的课程。耐心程度前所未有，厚实的让自己吃惊。

不断的引颈张望，原有的颈椎不适竟然不治而愈。每一次举手加额，总有一队或数队雁阵，不负热望地前来与我相会。它们少则十来只、几十只，多则几百只。雁群越大，飞得越高。我曾在高天的云缝里，多次扫描到庞大的雁群。我想知道它们的阵容，无奈太过辽远，昏花的眼眸难以企及。

　　大雁在不断变换的队形中发出“嘎”“嘎”的叫声，我知道这不光是同伴们互相照顾、呼唤、起飞或停歇的信号，还有与我的问候。这问候音域宽广，温厚圆润。有西伯利亚冰雪的洁白，还有北极光绚丽的霓霞。陶醉在情深意长的呜叫声里，所有的等待与焦渴，都化为幸福的指数。

领头的大雁好生威猛。加速时，队伍排成“人”字形，头雁翅尖挑起的气流让后面的队员省力。一旦减速，队伍排成“一”字形。大雁的队伍有严明的纪律，体弱、年幼的多排在中间，旅行途中还要选择湖泊等较大的水域休息，觅食，补充体力。飞翔时，头雁敢担当；休息时，孤雁有奉献。夜里，情侣们交颈而眠，站岗放哨的则是失了伴侣的孤雁。

大雁群体意识极强，共同抵御侵害，孤雁南飞，是到不了终点的。时常看见掉队的孤雁在空中茫然无序，哀鸣不已。不知它是如何掉队的，是睡过了头？贪玩误了时辰？还是受伤飞不动？顿时心下酸楚，恨不得生出翅膀带它飞翔，帮它找到队伍，寻回亲眷。

大雁还是爱情的忠实捍卫者。一对情侣中若其中一只不幸罹难，另一只会孤独终老，绝不另觅新欢。哎呀，我们伟大的人类，需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赶上小小大雁如许的操呢？！再后来，我不仰头望雁兴叹了，周遭湖泊遍野，湖水清亮，鱼虫丰盛，是大雁途中休憩的绝佳驿站。低头近距离观赏美丽的大雁，是多美的事啊！

　　经过两天的观察，我大抵掌握了大雁落湖的时间。掐好点，悄悄站在湖边的一颗树荫下，耐心地等待。少时，就有大约百十只大雁鸣叫着飞来，低空盘旋几圈后，见没什么危险，张开褐色的翅膀，像一架架滑翔机，啸叫着俯冲下来，扑啦啦直击水面，湖水欢腾着、颤抖着久久不息。一圈圈涟漪在一只只优雅的“小船”身后荡漾，扩散。“小船”倏忽掉头，原来的圈圈被搅乱，新的波纹随即产生，“小船”黑脖子上端的白色小环，尾巴上方的雪白绒团，被湖水洗的越发光洁。

稍许，又一队大雁在湖上空盘旋，欲降未降又踅了上去，马上与另一支赶来的队伍汇合，两队人马复来湖上反复侦查，几番思量后，见水里已驻有兄弟部队，番号不对，不便打扰，“嘎”“嘎”呼唤着同伴，另觅他处去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大雁的谦谦君子风度，在处处芳草的天涯，轮番登场。

我的赞叹声未落，就看见两只大雁打起来了。上半身支离水面，翅膀用力地扇着，扁嘴锋芒毕现，凶猛地啄击对方，叫声愈发尖厉。双方势均力敌，越战越勇，绝无退让。可恼的是同伴们对这现象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自己优哉游哉，任那俩杀得人仰马翻，水深火热。

空中旅行家在水里也是这么骁勇，也许是战前演练，也许是技痒比试，也说不定是为争一只鱼虾果腹。但绝不会为异性争风吃醋，绯闻，天生与大雁绝缘。哈哈，即便争食也是瑕不掩瑜，待它们振翅飞天的时候，温小惜弱的君子风范义薄云天。

　　大雁迁徙为时不短，先头部队大约已抵达温暖的南方，后续队伍也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了。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大雁们会返回北方，产卵繁衍，生生不息。人间的春色，就在大雁南来北往的迁徙中明媚妖娆，月满西楼。

大雁是空中的“人”，“一”字排开的是和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