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驴

Dr.郑

       最近老是在想驴的事情，想的多了，就睡不着，夜里辗转反侧。被老婆骂：整天拉个驴脸，自己的事情都没想明白，想驴的事情，杞人忧驴。

      以前，驴干的都是大事，驴的事也是大事。驴帮人干人干不了的事，或者人懒得干的事情。驴干事虽然慢，桩桩件件都能干到人心里。一家庄户人，能有一头驴那也是大事。不光是添了家当，更是能让人荣耀的事。一大早，婆姨要回娘家，坐到驴背上骑着驴，几十里上百里的走，驴都不哼一声，夕阳里，给添一把豆子，驴乐的屁颠屁颠的。娘家人看着驴也高兴，娃娃家光景好了，把女婿当座上宾，好酒好菜的招呼。农忙的时候，半夜里起来，驴拉着车，人跟着驴，没黑没明的在地里忙活，饿了有青草，渴了有河水，饭的问题一得空就能解决，只要不祸害庄稼，人也不拿鞭子抽，只是吆喝，有时候还亲热的摸摸驴头，半夜里还会加点料，比娃都当事。农闲的时候，驴也不闲着，围着碾盘子转圈圈，不知道是人怕时间长把驴转晕了还是怕驴偷吃粮食，给驴脸上蒙块布把驴眼蒙上，眼是看不见了，耳朵灵着哩，夜里能听见窑里人跟人的事，对驴来说那都是屁事。当你有一天，听见驴在村里拉着驴声胡叫唤，或者看见进村的时候撅着沟子耀武扬威二流子似的瞎溜达，聪明人就知道驴有驴的事了。按理说驴的事跟人的事比，那也是屁事。但那时候不是那么个事，驴在乎，人也在乎。人拉着驴，出东家进西家，走村串巷的忙活驴的事。那时候的驴，把人当恩人，不光是驴一时痛快了心情好，当人抱着个驴驹或者骡驹，放在他眼前的时候，驴能感激的流出眼泪。说起骡驹，以前农村有些娃起个名字叫骡驹，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仔细盘算一下，如果娃是骡驹，那他爸是啥，公驴，他妈是啥，母马，咱就装聋做哑难得糊涂一回了，也能说明人跟驴子亲，根本没当外驴。至今在非洲，人都不吃驴肉，认为驴子给人做了贡献，曾经驮着先知四处行走，驴老了，解开缰绳，任其自生自灭，沙漠里常能看见风干的驴子的堆堆白骨，魂归安拉。我们呢，常常干着卸磨杀驴的人事，把老驴卖了换钱，杀了吃肉，皮毛熬药，嘴里还骂着：驴X的世道。

       现在，人都文明了，人都忙着干人的大事，驴的事都成了小事。有时候，闲的也插手一点驴的事。像给驴的家伙事带个套，帮驴穿个裤衩子啥的，这可把驴苦恼坏了。起初，我以为可能是个男人干的，现在的男人慢慢的都雄风不在了，出于嫉妒，想让那天在他眼前嘚瑟的驴吃点苦头，于是打了个电话，控诉驴嘲笑他，要给驴点颜色瞧瞧。后来，又听说是个女人干的，这就很难理解了，我用被驴踢了的脑袋想了许久，也许是人在外面干了驴的事，让人受了伤害，那天她狠不得把在她面前嘚瑟的驴拿刀阉了，后来一想文明社会，于是打了个电话，让驴吃不了兜着走。一千多年了，驴没干出来啥大事，就是每一年里，靠那个家伙事耀武扬威几回。这以后，穿个花裤衩行走江湖，村东头以前跟他好的那些驴驹他姨们咋看，村西头以前好过的骡驹他婶咋想，还有那些崇拜他的猪呀羊呀咋办，那些成天叽叽歪歪的鸡鸭鹅还不宣扬的满世界都是，指不定还以为得啥病了，这回，一百张驴嘴也说不清了。驴从此低着头，把驴脸藏进夜的黑暗里，不再干人的事，也干不了驴的事。

       多年后，动物园里，两个小孩指着一头穿着裤衩的骡子，一个说是驴，一个说是马，挣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