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游记事——五大连池

秋思无垠

七律•五大连池奇观

秋思无垠（平水韵）

火跃腾空浆喷涌，

熔岩成碧嵌苍穹。

劫灰凝作五瑶镜，

石浪泛波千载虹。

冷玉泉烹愈痼疾，

炽炎潜鉴映深瞳，

余苔荒烬旧痕在，

秀丽山河造化功。

　　五大连池，位于黑龙江省黑河市西，属讷谟尔河支流白河上之堰塞湖群。于1719年(清康熙五十八年)老黑山与火烧山两火山爆发之玄武岩流堵塞白河而成。清人所著《黑龙江外记》载：“墨尔根(今嫩江镇)东南，一日地中忽出火。石块飞腾，声震四野。越数日火熄，其地遂成池沼。此康熙五十八年事也”。

　　五大池自南而北分列。地势北高南低，水流亦随地势由北而南终入讷谟尔河。五池间，由一狭长弯曲之“石龙河”贯通，其宽窄不一，窄处几米，宽处数十米不等。

导游言每于盛夏之晨昏，湖水静影沉碧，远方14座火山倒映水中，隐隐绰绰，似海市蜃楼，曾有诗日：

五池浩瀚环翠峦，

好似明镜照九天，

轻舟缓缓碧波远，

十四名山眼底悬。

　　五池中第三池为五大连池之最，面积大，水亦深。民间传说其与“白龙”有关，笼罩着一种神秘色彩，俗称白龙湖矣。‌以科学观，白龙湖亦为斯重要之“地质界湖”。湖西为新期火山熔岩地貌，湖东则为远古泥沙岩地貌。两岸穿越亿万年之时光，风光各异，可谓是“一湖二景”。白龙湖亦为民间之“传奇湖泊”，当地至今仍流传种种未解之谜。如湖怪之迷、暗河之迷、冰断之迷、湖底金沙之迷。亦有黑龙白龙之传说、蛤蜊城之故事、连池仙子之神话等。斯既为生机之盛宴，亦成时光凝固之入口也。

　　今所游，亦围绕白龙湖，斯为其之代表矣。车泊于湖外，吾与妻刚随众踏入湖区，呀！眼前之秀丽则恰似莽撞闯入一幅山水画屏中。但见水光潋滟，石山壁立，群山环抱一片澄澈浩渺之湖面——人游于画中，似乎亦成画中墨痕也。远观之，大湖如镜，镜中亭台静立，竟如浮玉。水清见底，游鱼涟涟，纤毫毕现。岸边苇丛摇绿，高可隐人。其柔韧之态，竟与岸边高耸之黛山对峙相望。蒹葭苍苍，苇丛柔柔；山脊兀然，龙指蓝穹。刚柔相映，动静和谐，如入桃源，自成天地也。

　　见众皆手拎空瓶走向二龙泉，石雕龙口源源不断流出清冽之冷矿泉。吾亦前往见，手捧泉水入口。自带气泡之泉水，微带一股铁锈味。水凉刺口而难以下喉，火山泉特色矣。据说斯水含锶，有疗愈之效，故斯地多建疗养院也。

　　沿湖苇丛中建有木质栈道，以供游人观览。吾行循木栈道曲折前行，两侧风景如卷轴徐展。行走间渐闻水声。果然，但见山石豁然开裂处，一道宽瀑如白练悬空，自石隙奔腾而出。其声如雷，飞沫四溅，如碎玉纷落。水势稍缓处，又化作细流涓涓。清流漫石，晶莹跳跃，阳光下如无数碎银闪烁。薄雾蒙蒙，连带着岸边草木亦浸润得湿漉清亮。续前，溪流淙淙于石隙间奔流，如银蛇般钻行于石缝，清冽之气扑面而来，直沁肺腑，荡涤胸中俗虑，终归湖之怀抱矣。山石流水，刚柔相生，动静相宜，宛若造化写下之章句矣。

　　行至湖岸开阔处，回首凝望，但见那石山峻拔倒影入湖。山光水色，上下交融，浑然一体。清风徐来，水波轻漾，山魂水魄缠绵。吾一时竟难分山沉水底，亦或水浮山间也！

　　更妙则为湖心建一亭，明珠般镶嵌于镜面，四顾水波荡漾。湖水清澈，可观水底卵石，甚至可见石苔脉络。水如流动之翡翠，纤尘不染，倒映云朵舒卷，云影徘徊，观之吾心如坠碧落。岸边芦苇繁茂，风过时摇曳低语，仿若绿纱帐幕。隔水相望，黝黑石山壁立，如浓墨泼洒之山水画。其笔锋刚劲——那柔苇与石壁对峙，似百炼钢与绕指柔，竟如斯和谐，似乎天地间无声之交响也。

斯水明净清澈，仿佛可滤尘世浮嚣，直透人心。吾时立于水天间，唯觉俗虑尽消，心于澄澈温柔拂过，仅余轻盈之宁静。亭台倒影里，山石静默中，仿佛也融入吾之渺小——今日所游，非湖矣。乃为心神偶然闯入宁境。归途已远，而湖山清影，已悄然栖于心之深处也。

　　木栈仍蜿蜒前延，于苇丛间乃至无垠。栈道幽深，然此亦人迹渐稀，愈显清寂。吾有心前循，无奈时限。时日影渐西，山影墨色般漫上湖面，浸染半湖水。吾暂憩亭中，凝望湖面上漾开之涟漪，仿佛无声之叹息。圈圈扩散，又默默隐没于更深之幽蓝中。斯湖光山色，不过半日邂逅。然水之澄澈，山之沉默，瀑之奔放，溪之欢跃，竟于吾心中印下辙痕——原世间相遇，皆非偶然，心湖与万象间则早已默默相许之映照也。

故填词记曰：

水调歌头•游白龙湖有感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澄波开碧鉴，翠嶂抱清流。豁然云壑深处，青落一湖收。岸芷蒹葭醉舞，木樾松风送爽，惬意沁心头。瀑泻串珠玉，飞练映银虬。

踏苔径，穿石罅，意方遒。掠身鹤影，伸臂岚雾厉飔稠。濯足宽衣净浪，笑指烟波鸥鹭，浑忘此身浮。畅快襟怀也，酣此璨玻洲。

　　登车续前，即为景区之龙门石寨，导游介绍其为岩浆石构成，难得之火山景观也。高眺中，龙门石寨沉默于葱郁林海之间，唯一蜿蜒其间之木质栈桥，便成穿越斯神秘奇境唯一之纤弱线索矣。

踏上栈道，沿林荫而前，瞬间一片黑色之海，曾经翻腾奔流，今却凝固为永恒沉默之火山岩浆石海。其姿态各异，如焦灼怒兽，似凝固巨浪，亦仿佛混沌初开时遗落之残骸。今静卧于群树环抱，黑石，灰路，绿树，三者相互映衬，仰首蓝天，仿佛一幅于岁月之笔晕染过之古卷也。

　　脚下木质栈桥宛如一叶轻舟，浮于石海。吾行步履轻踏，足音低沉，仿佛怕惊此凝固千年之沉沉酣梦。时虽艳阳高照，紫外浓烈，然头顶浓密之树冠密密叠叠，织就巨大之绿荫穹顶，将烈日筛成散乱之光斑，轻轻洒落。行走其间，微风徐来，拂过脸颊，带着草木幽香，夹杂石缝间青苔湿润气息，沁人心脾。斯时除山间鸟鸣，万籁无声。斯宁静，以浓荫为帐，清风作帷，将吾裹入其中。恍惚间，时光褶皱中之龙门石寨，时空界限也似乎模糊起来。

　　正惬意畅想间，木栈沿道而下，安谧之穿行弹指一瞬。栈桥已悄然引吾行走出了此片树影石林。眼前骤明，烈日重新铺满前路，方才之幽深瞬间恍若隔世矣。

立于停车坝中，吾回望林木掩映之石寨入口，正如大地悄然合拢之一道褶皱，其封存着熔岩沸腾之记忆。而短暂之穿行，则为吾行俯身于斯褶皱边缘一次温柔窥探也。当岩浆呼吸终于沉寂，草木便于其上织出新之光阴。当人迹踏过栈桥，纵然片刻，亦已于永恒与刹那之交界，留下属于自己微小之回响也。

　　回首石寨之时光褶皱，既容纳了凝固之烈焰，也容纳了草木之呼吸，更容纳了吾行偶然之驻足，方使吾于静默中与万物相拥也。触摸着带有气孔之岩浆石，吾亦感受了地质学家口中“地球伤疤”之脉搏矣。斯中国最年轻之火山，二百八十年前曾喷发改变大地，今唯余青草与火山碎屑。然正于此，又架构成今山川之秀丽也。

故词曰：

行香子•行览龙门石寨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怒裂坤维，涌淬乾坤，霎那间急冻嶙峋。栈桥幽引，石海沉沦。足履陈寂，千重影，一痕春。

树荫织幕，骄阳筛碎，有清风暗渡微熏。残熔仍烫，回首烟云。是界初开，焰方冷，梦犹温。

　　离去之路上，车窗外熔岩台地渐成剪影。有背包客正徒步穿越石海，身影于黑色岩浪中时隐时现。吾以为夏季之五大连池为造物主之矛盾杰作——冰洞与温泉共舞，毁灭与生机同存。所拾之火山浮石于掌心依旧微凉，它提醒着：此片被NASA卫星称为“地球伤疤”之土地，最动人之处则为灾难冻结成风景后，那份暴烈与温柔交织之永恒也。

故填词记曰：

水龙吟•观五大连池有怀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坤维乍破苍冥裂，怒啸火龙天彻。弥灰降雾，石龙崩塌，山河泣血。百载沉渊，五珠翡翠，瑶池初叠。看熔岩凝浪，嶙峋万顷，似洋泄、终成碣。

潋滟晴波影撷，地天嚎，乾坤重设。凝涛石海，琼浆泉沸，危峰戟列。圣水药泉，鹿踪犹在，凤凰槃‌涅。对丹峰十四，沧桑未老，观千秋雪。

　　夕阳熔金时，吾行终归哈尔滨市矣。斯满语为“晒网场”之美丽城市，为吾北疆行之终点。吾今将于斯高厦林立，车流如注，霓虹满街之美丽冰城中渡过温柔一夜。明飞蓉城，结束斯难忘之北疆之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