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元嘉之治》

赵瞻

挑战三十天说完两晋南北朝乱世历史第十四集：《元嘉之治》

景平二年（即公元424年）秋，长江寒雾弥漫。十八岁的宜都王刘义隆独立荆州战船，腰间玉符刻着父亲刘裕手书“镇国”二字。

建康城刚刚经历一场血腥政变——他的长兄少帝刘义符被权臣徐羡之、傅亮、谢晦废杀，次兄刘义真亦遭罗织罪名处死。此刻，百官迎立文书送至手中，幕僚急谏：“徐羡之连弑二王，此去必是鸿门宴！”刘义隆抚过玉符，目光如刀：“若天命在吾，何惧奸谋？”

这位十八岁的少年撩开船帘，望见长江上翻涌的铅云，对长史王昙首低语：“彼以刃取之，吾当以纸笔守之。”（《资治通鉴》载其“入奉皇统，涕泣升舆”）

刘义隆的船队顺江东下，护卫统领朱容子抱刀守于舱门，昼夜不离。建康城门洞开时，徐羡之虚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少年帝王身后铁甲森然，皆是从荆州带来的死士。

登基后，刘义隆白日勤政至深夜，朱笔批阅的奏章堆满案几；暗地却遣心腹搜罗徐党罪证。元嘉三年（即公元426年）春祭，郊坛伏兵骤起，新帝在端门抛出致命棋局：金吾卫“意外”擒获徐府死士，搜出涂改的禘祫祭谱。正当徐羡之厉声呵斥，屏风后转出皇叔刘义康大声道：“祭器错置乃欺君，祭谱擅改...当诛九族！”

《资治通鉴》记载：“烛影摇红间，权臣血染丹墀”。年轻的皇帝颤抖着抚过玉玺凹痕：“从今往后，刀兵须锁进武库。”此后三年，傅亮被杀，谢晦兵败被斩首，四大辅臣唯留檀道济。

史载刘义隆清算权臣时，“朝野震栗”，却也为集权扫清障碍。他深谙“寒门制衡士族”之道，王华、王昙首等庶族文士被擢为心腹，形成“五臣”执政集团，彻底终结东晋门阀垄断朝纲的旧局。

秦淮河畔的晨雾被四学馆的论辩声刺破。儒学馆内，刘义隆与隐士雷次宗激辩“性善性恶”；隔壁史学馆中，裴松之所注《三国志》竹简铺满三丈长案，文帝抚卷赞叹：“此乃不朽之业！”。

诏书颁下

一：耕战并重：颁布《力田诏》，官吏督导农事不力者即遭罢黜。会稽太守孔季恭率百姓开垦“劝农田”，朝廷赐青铜犁铧为范。新推“占山格”令豪强退还私占山泽，老农颤巍巍接过按丁口分界的木牌，身后山花烂漫如云。

二：轻徭薄赋：元嘉十七年（即公元440年），免除百姓积欠二十年的“通租宿债”，遇灾年开仓赈济。当堂叔贪污赈灾粮款，刘义隆朱批：“免职查办，以儆效尤！”

建康城因此“商船连缀十里，胡商抚越窑青瓷惊叹珍奇”，史称“百户之乡，谣舞成群”。

当世家公子在曲水流觞宴嘲讽“田舍郎龙袍”时，太湖畔的粮仓正堆出奇观：元嘉二十年的三吴米粟，竟压弯了前朝遗留的青铜承重柱。

《宋书·食货志》记载：积粟扬州南仓者九百万斛。

元嘉七年（即公元430年），十万宋军北指洛阳。刘义隆亲擂战鼓，却不知拓跋焘的骆驼阵已切断粮道。溃败消息传来，他彻夜立于羊皮地图前，指甲在洛阳位置抠出深痕。二十年后，老将王玄谟在滑台强征民绢，致守城军民离心。北魏铁骑席卷南下，饮马长江时，江北六州“邑里萧条，城邑丘墟”。

辛弃疾词中“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实为史家公论。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亲率骑兵迂回突袭。更致命的是，南朝经济虽盛，却难支撑大规模远征，甚至出现“向富商借款充军资”的窘境。

元嘉三十年（即公元453年）春夜，含章殿烛火摇曳。太子刘劭埋下的诅咒玉人被挖出时，刘义隆正与近臣密议废储。五更鼓响，东宫甲士破门而入——他亲手为太子配置的万人卫队，此刻刀锋直指君王。

利刃穿胸，宫门外传来新帝欢呼声，而昭阳殿那尊袁皇后手制的鹊尾炉，余香尚未散尽。

元嘉之治三十年，户籍增三倍，文化璀璨如星：谢灵运的山水诗、范晔《后汉书》皆成于此，却终未突破时代局限：

军事上三次北伐耗尽国力，“河南四镇”得而复失，南朝步兵水军难敌草原骑兵机动；

诛权臣、杀兄弟、纵太子，最终酿成中国皇帝史上首次子弑父继位惨剧；

然治世终究根基脆弱：江北战火后，“深赋厚敛，天下骚动”，刘宋由盛转衰。

这场以血开局、以血终结的治世，虽没有“文景之治”，“贞观之治”那般响彻历史，却如建康城外的长江水，既滋养过“晨出暮归，自事而已”的安宁，也吞没了帝王的洛阳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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