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遵义走出的边疆学者:周沆与贵州近代学术的觉醒

D成意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贵州近代学术史上,周沆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这位从遵义老城东门走出的学者,一生跨越西南边疆与东北疆域,以笔为刃,以史为鉴,既扎根乡土,又胸怀天下,其学术轨迹恰是贵州近代知识分子突破地域局限、拥抱国家视野的生动缩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黔北底色:乡土浸润中的学术萌芽</p><p class="ql-block">周沆的学术基因,深植于黔北独特的文化土壤。遵义自古为黔北重镇,清代中叶后,郑珍、莫友芝开创“沙滩文化”,以考据精严、经世致用著称,形成“西南巨儒”的学术高峰。周沆幼年随父在湖南求学,却始终以遵义为根,青年时返乡参与地方文献整理,对后期杨兆麟、赵乃康续《遵义府志》的修订提出过独到见解——这种对乡土历史的关注,成为他日后研究边疆史地的最初雏形。</p><p class="ql-block">在贵州,周沆早年便展现出对“边地”的敏感。清末他在贵州参与新政时,曾撰文论述“西南边省与中央之脉络”,指出贵州虽地处偏远,却“为滇楚咽喉,系国家西南安危”。这种将地方与国家紧密相连的视角,与沙滩学派“通经致用”的传统一脉相承,也为他后来关注东北边疆埋下伏笔。可以说,正是黔北文化中“既重实证,又怀天下”的特质,塑造了他学术生涯的底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双向凝视:从西南到东北的边疆关怀</p><p class="ql-block">贵州作为传统意义上的“边地”,赋予了周沆独特的学术视角——他既以“边地人”的身份理解边疆的脆弱性,又以“国家人”的自觉守护疆域的完整性。这种“双向凝视”在他的学术生涯中尤为鲜明。</p><p class="ql-block">1906年,周沆奉命勘察中缅边界野人山一带,面对英国殖民者的领土觊觎,他以详实的实地考察数据驳斥英方谬论,最终助中国收回千余平方公里国土。这段西南边疆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边疆无小事,史地即国权”。而24年后,当他踏上东北土地,这种认知愈发清晰:日本对东北的野心,与当年英国在西南的扩张如出一辙,皆以“史地不明”为侵夺借口。</p><p class="ql-block">于是,他在《满洲水道源流考略》中特意强调“松花江、黑龙江为中国内河,其源流记载见于《金史》《明史》者凿凿有据”,在《满洲编年纪要》中反复厘清“东北与中原政权的千年联系”——这些论述,看似在说东北,实则暗含他对西南边疆的经验投射。贵州的“边地”身份,让他比中原学者更懂边疆史地对国家主权的意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学术突破:贵州视野的全国性辐射</p><p class="ql-block">在周沆之前,贵州学者的研究多囿于乡土。郑珍、莫友芝虽名满天下,但其核心成就仍在黔地文献与经学;民国初年的贵州学者,也多聚焦本地民俗与教育。周沆却首次将贵州的“边地视角”推向全国性议题,以东北史地研究打破地域局限,成为贵州学术史上“走出去”的第一人。</p><p class="ql-block">他的突破体现在两方面:其一,方法上的“在地性”。不同于中原学者依赖文献的研究模式,他将贵州学者擅长的“田野调查”带入东北,在松花江畔丈量河道,在长白山麓采集史料,这种“踏遍山河写历史”的方式,与他早年在黔北山区考察苗寨的经历一脉相承;其二,立场上的“平等性”。他不将东北视为“蛮荒之地”,而是与西南并列的“国家有机组成部分”,在《满洲编年纪要》中特意收录贵州响应武昌起义的史实,暗含“南北呼应,共铸民国”的深意,打破了传统史学中“中原中心论”的局限。</p><p class="ql-block">这种突破影响深远。1940年代,贵州学者张其昀研究中国地理,便借鉴了周沆“边疆互证”的思路;如今贵州高校的边疆史研究,仍能看到他“从地方看国家,从国家护地方”的学术遗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归途与回响:乡土学术的现代觉醒</p><p class="ql-block">晚年的周沆,仍与贵州血脉相连。1949年,他拒绝南下台湾,选择留在遵义,参与维持地方秩序,迎接解放军入城;1955年,当缅甸侵扰滇黔边境,他连夜整理早年在云南的考察笔记,上书国务院,为中缅边界谈判提供关键史料——这份对西南边疆的持续关注,恰是他对乡土最深沉的回馈。</p><p class="ql-block">周沆的意义,不仅在于留下两部史地著作,更在于他为贵州学术注入了“觉醒”的基因:贵州学者不必困于“边地”的标签,反而可因“边地”的身份,更敏锐地感知国家疆域的整体性;不必局限于乡土研究,反而能以乡土为起点,构建更广阔的学术视野。从遵义到东北,从西南边疆到国家疆域,周沆用一生证明:真正的学术觉醒,从来都是扎根土地,却又望向远方。</p><p class="ql-block">如今,遵义老城的周沆故居虽已湮没在市井之中,但他的学术精神仍在黔北大地回响——那是一种从边地走向中心、从地方拥抱国家的觉醒,是贵州近代学术最珍贵的品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