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故事

紫荷

序 　　前段时间，小孙女总是缠着我要我讲故事，她还特别爱听真人故事。于是我就把我小时候的一些记忆深刻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听了又要听，我可讲的故事都讲完了，她还是不依不挠。于是我又忆起了我小时候母亲给我们讲故事的温馨画面，原来，在我的记忆库里还藏着很多惊心动魄的神秘故事呢！ 我的母亲，她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出生在汝城县永丰乡破石界村天平山竹子坳那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里，今年八十岁。母亲没读过书，没文化不识字，她给我们所讲的故事都是发生在母亲小时候她自己或周围的人身上的真人故事。 目录 （一）牛角垅那些事情（二）葬身虎口（三）对付老虎有绝招（四）疯狂的野猪（五）好奇心害死人（六）那是一棵树 （一）牛角垅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发生在母亲童年的时候。为了生计，外公外婆带着七个儿女举家迁往“牛角垅”去开山（母亲有兄弟姐妹七人，母亲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牛角垅”是比“竹子坳”还要深的大山深处的原始森林间的一个山谷（汝城方言中的“垅”是指山谷，与字典中释义不同），外公看上了那一片肥沃的土地和宜居的环境，一家人迁到这里，一住就是十年。 那些事情，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过，只听母亲口述，但在我的心灵深处依然惊骇不已。 母亲说：“那时，我们晚上一般不敢出门，一家人躲在木房子里。常常会听到老虎绕着木屋一圈圈走动，脚步声很沉，伴随着老虎的低吼或长啸。开始很吓人，我们兄弟姐妹吓得抱成一团，大气不敢出，整宿不睡。天亮了，老虎走了我们才敢出来活动，看到屋外密密麻麻全是碗口大的老虎脚印。” 时间久了，母亲他们一家人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什么摄人心魄的虎啸、稀奇古怪的鸟鸣以及森林里各种骇人的声音慢慢地都变成了催眠曲。甚至连绕梁的毒蛇也司空见惯，偶尔会看到房梁上或窗户上垂下一条蛇来，有时夜里起来小解，偶尔也会看到尿桶的提手上挂着蛇。这些，只有那些大山里的人才能若无其事，若把我们这些人置身于那样的环境，准会吓出心脏病来。 母亲说，他们看到蛇一般不会打，而是用竹竿挑起来弄到屋外去就可以了。母亲还说，山里的蛇打是打不完的，要学会怎样相处，她说竹子是蛇它舅，用竹竿去挑蛇，它不会反抗，还很温顺，用竹竿把它们挑起来送到外面去，往往也相安无事。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那是一个傍晚，外公外婆和两个大舅刚从地里收工回来，一家人正在屋里准备晚饭。忽然，屋外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母亲打开门想出去看看，家里的大灰狗抢在母亲的前面冲了出去，没等母亲迈出房门，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大灰狗被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咬死叼走了。母亲惊魂未定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全家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也是最忠诚的动物，危难关头，它舍身护主，哪怕是人，也未必能做到！ 牛角垅这个地方，除了那些毒蛇猛兽，其它都好，山清水秀，花红柳绿，地肥物丰……真是个罕见的世外桃源！母亲一家在这里住了十年，然后，外公打算送两个舅舅读书，于是，一家人又搬回了竹子坳的村庄里。 牛角垅，一个神秘的地方，一个美丽的地方，一个富饶的地方，那里留下了母亲既快乐又惊心动魄的童年回忆。如今，我八十岁的老母亲仍然对那片童年的家园念念不忘。* （二）葬身虎口 　　这个故事就更加久远了，是母亲小时候，外公讲给母亲听的外公小时候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外公的父亲我的外曾祖父的事情。 一天下午，七岁的外公跟着他父亲在一个山坡上割草，忽然，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响起一声短促的毛骨悚然的惨叫，小外公朝不远处父亲的位置看去，却没看到父亲他人。外公走过去，却发现一把镰刀剁在草丛里，草丛里血迹斑斑。外公惊恐地朝四处张望，发现远处有一只老虎的身影在快速移动，嘴巴下面似乎还拖着一个人。外公明白了，那老虎拖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 外公被吓哭了，极度的恐惧加上失去亲人的悲痛，外公哭得撕心裂肺，他边哭边迈开小腿飞奔回家，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村里人。 这个时候，太阳已渐渐下山，夜幕降临，在族长的带领下，一大群人举着火把，顺着血迹追踪。终于，在一块扁平的巨石上，众人看到了大片潮湿的血迹和一些衣物碎片，还有人的一只脚。总算从虎口中抢回了一只脚，若再晚点，可能连这只脚都没有了。也许是因为老虎吃饱了，又看到这边一长串火把，听到嘈杂的人声，就把这只脚弃之而逃。 人们捡回了那只脚为外公的父亲安葬并举行葬礼，举村上下唏嘘不已，哀叹一片。* （三）对付老虎有绝招 “竹子坳”这地方，山上最多的就是竹子，而竹子的嫩芽——竹笋，是最美味的上等菜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 山里人对挖竹笋是很有经验的，就连孩子们也从小就要学习挖竹笋，这是山里人常常从事的一项劳动，冬季挖冬笋，春季挖春笋，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和竹笋打交道。 母亲跟我讲起小时候挖竹笋的事，她说，在山里干活，遇到蛇遇到老虎都是平常的事，所以在山上挖竹笋也不能懵头懵脑只管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蛇，一般你不犯它它不犯你，所以你就要小心翼翼不要碰到了蛇，看到它，你就绕道，你要让着它。 而老虎就不同了，它看到人就会扑过来，并且一扑可以扑很远，有时还会跃过山谷扑到对面山上，所以山里人都说老虎会飞。 但是山里人也不会因为山中有老虎就不出去劳作。山里人对付老虎还是有办法的。老虎最怕两样东西：一是敲竹子的声音；二是背蓑衣的人。 母亲说，老虎的出现不会悄无声息的，而是会弄出很大的声响，脚步很重，或低吼或长啸，地动山摇，你远远就能感知它。所以，人们在山上挖竹笋的时候，只要听到老虎的动静，就用镢头使劲地敲立在身旁的大竹子，竹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老虎听到这声音就会拼命地逃跑。 老虎也怕背蓑衣的人。这里有一个传说故事，说一天有一个人背着蓑衣在田里干活，一只老虎来了，它看到那干活的农人，它想这是一顿美餐，它向那个背蓑衣的人猛扑过去，锋利的爪子插进蓑衣里，四只爪子勾着蓑衣的棕毛怎么也拔不出来，农人解下蓑衣，拿锄头把老虎打死了。从此，老虎家族留下祖训：不吃背蓑衣的人！ 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有科学依据，但老虎确实不吃背蓑衣的人。我想，其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人背着蓑衣像个庞大的动物，比老虎还大，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老虎不敢轻易妄动。* （四）疯狂的野猪 在山里，最令人讨厌的是野猪，就像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这里家家户户种稻子，我们最讨厌田鼠一样。野猪会糟蹋庄稼，山里人种的红薯呀，玉米呀，野猪大片大片地糟蹋。 竹子坳有一个猎户，他常常在山里伏击野猪，为民除害，还常常把打到的猎物分给村里人，赢得了全村人的尊敬和爱戴。 一天傍晚，猎户来到一个山坡下，这里上面山坡上是大片玉米地，下面是梯田。猎户就蹲在田塝下面伏击野猪。 忽然，从上面玉米地里传来阵阵响动，野猪来了！猎户提起精神，注意着野猪的动静，他举起猎铳瞄准目标，只等野猪走到一个最佳位置他就开枪。“砰！”的一声，枪响了，很多粒铁砂同时向野猪飞射而去，可是这次，野猪并没有应声倒下，而是朝着开枪的这个方向发疯似的冲过来。也许是因为这头野猪太大，是一头皮厚肉也厚的老野猪吧，竟然没在铁铳下一枪毙命。野猪冲下田塝，骑在猎户身上就狂咬。 后来，人们在血泊中发现了野猪和猎户，野猪死了，猎户满头满脸鲜血淋漓。人们七手八脚把猎户抬下山，送到赤脚医生那里，经医生检查，也无大碍，就是少了两只耳朵，幸好送来及时，止住血上药包扎就好了。 有人说，是因为猎户杀生太多，命中该遭此劫。从此，猎户放下了枪，再也不打猎了。* （五）好奇心害死人 　　山里人从事的活动其实都很简单，都是些垦荒、播种、插秧、割草、伐木、挖竹笋这样的体力劳动。 有一次，村里一个人挑着簸箕来到山坡上割草。他割着割着，忽觉耳朵一阵剧痛，他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同时他还看到了草丛里摆尾而去的蛇。被蛇咬了，抢救不及时是会要命的，并且蛇毒进入血液在全身流动，越是运动毒液扩散得越快，一旦蛇毒入心入脑，人就没得救了！关键时刻，那人当机立断，左手提起被蛇咬的那只耳朵，右手拿起镰刀，“嗖”地一声就把耳朵割下来了！ 小时候，我听母亲讲到此处，我的小心肝一下就被揪了起来。我不得不佩服山里人那种果敢抉择和遇事不惊的品质。山里人在长期与毒蛇猛兽斗争的过程中，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有着山外人不能比的品质和智慧。 山里人对付一些小病小伤，有他们自己的偏方良药，那都是一些草药奇方。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金狗仔”，它样子有大老鼠大小，形状还真像一只小狗，你可别认为它是动物，其实它是一种植物，也不知是植物的根还是茎，浑身长满棕黄色的茸毛，那茸毛还很有光泽。你别小看这些小小的茸毛，那可是治疗外伤的神药。如果有个皮外伤，只需把伤口周围的皮肤清理干净，伤口也不用做其它处理，只用从“金狗仔”身上扯下茸毛贴在伤口上就能止血，不红不肿，几天就脱痂痊愈了。更神奇的是，那“金狗仔”身上的茸毛扯了过段时间又会长出来，似乎离开了土地的滋养它也永远是活的。在我小时候，我家就有一颗“金狗仔”，是我外公从大山里采来的。 山里人，他们除了用这些神奇的草药解决很多问题，有些人还掌握了一些护身绝招，比如外伤流血较多的时候，他们还会点穴止血。上面说的那被蛇咬伤的人，他把耳朵割下后，就自己点穴止血，然后回到家里，扯了些金狗仔毛贴上。虽然耳朵少了一只，但无碍健康，对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全家人都欢天喜地，为他摆酒庆祝。 他的事迹传遍整个村庄，村里人都夸奖他的急中生智和果敢决断。可是，命运常常爱捉弄人，那个人也简直是给全家人乃至全村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事情是这样的，那人割了耳朵之后，这两天也没去做什么事，就在家里休养。他闲得无聊，就想起了前两天丢在草丛里的耳朵，他就想去看看。于是他飞快地来到那天割草割耳朵的地方，他往草丛里一瞅，嘿！那哪是耳朵？简直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皮球！那人很好奇，捡了个树枝就去拨弄那只耳朵，然后又用力一戳。这一戳不打紧，那“皮球”里的毒液一喷而出，溅得他满脸满眼都是。那人感觉不妙，急忙回到家里，眼睛的剧痛，视力的迅速模糊，以致很快失明，他终于卧床不起，后来脸上也烂了，没多久，那人就离开了人世。 我把故事讲给小孙女听，她听到这儿，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她边笑边说：“哈哈哈……唉哟……肚子痛了……那人这样，还不如不割耳朵……哈哈哈……” 我若有所思，能说什么呢？我只想说有时候好奇心也会害死人！* （六）那是一棵树 这个故事就离现在比较近了，是发生在我十多岁的时候的事情，是我父亲和母亲为了扎篱笆而去大山里砍竹枝的事。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地方还没有大竹子，只有那种长不高的灌木样的小竹子，那样的小竹子基本上没什么用处。所以需要用竹子的时候，都要到很远的大山里去砍。 那是一个特别晴朗的日子，父亲母亲带了午饭早早地就出发了，去了外婆家竹子坳的大山里砍竹枝。他们在山里劳动了很长时间，中午时分，他们在山里吃了中饭，准备休息片刻，再把那些砍下的竹枝收拾好就要回家了。 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工作了。他们把那些竹枝一一拾起，然后拖到一块儿来。忽然，母亲感觉腿上一紧，觉得不对劲，她低头往下看，只见一条大蛇头朝下尾朝上正缠在母亲的左腿上，霎时，母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是大山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母亲没有叫没有跳，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怎样才能保命。后来母亲跟我们讲，说那蛇是把她的腿当成一棵树了，它缠在“树”上休息，等它休息好了就会自动离开。母亲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当起了那棵树，父亲在几米开外看到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母亲示意他别出声，别乱动，让他不要惊扰了正在休息的蛇。父亲心领神会，停下手中的活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无比担忧地望着母亲，面如土色、大汗淋漓。 就这样，他们仨儿僵持了一个多小时，那蛇终于动起来了，朝着附近的灌木深处缓缓游走。两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从不流泪的父亲，那次他哭了，他说那一个多小时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分一秒都难熬啊！ 我特别敬佩母亲那如大山一样沉稳的性格和遇事不惊、从容不迫的品质，遇到险情总能力挽狂澜，转危为安。 母亲，我爱您！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美丽的竹子坳——我的外婆家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图作者提供的精美图片！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