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他的前世今生之六十四青山为证

曦元

宪兵描述的辛海1的相貌、身高与辛柏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辛海1的脚不跛。当林雄带宪兵赶到宜宾楼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前台说808的客人上午十点前全部退房离开了。林雄本该立即打电话让野岛派人抓捕已经返回云城的王晓琪。但是他有私心。打给野岛的电话里他只是说象中这边出现了与指甲刀杀手作案手法完全一样的案件，考虑到象中封城之后，杀手有可能逃回云城，他希望野岛对云城也实行封城。“小林，你可以确定，那个杀手是辛柏吗？”野岛问。沉吟了片刻，林雄说：“只能说十之八九，一切，只能等抓捕到人才能确定。”他倒不是在故弄玄虚，来到内地后，冷酷的现实让他一次次被动地接受了教训。他是以日谍身份从东北派往内地的。日谍在东北可以说战果累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特工也有水土不服的时候，来到云城，他失误多次，被蔑视了多次，这次假如杀手再不是辛柏，野岛会把自己嘲弄死的。林雄认为王晓琪已是囊中之物，只要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要云城被封，她插翅也跑不出自己的手心。与其把功劳拱手让给一直冷眼对待自己的野岛，不如等自己回去后亲手抓住王晓琪，抓住辛柏，那时，才是对野岛最有利的回击！现在的关键是查一下左家宁。果然，象中旅游公司没有左家宁这个人。不用再查了，左家宁一定和辛柏一样，从象中消失不见了。不怕，只要抓住王晓琪，他不相信从她嘴里撬不出辛柏的下落！至于周焰军的父亲，林雄有点看不透他。据说之前他对儿子的叛变是痛心疾首的，现在，为什么和儿子一样也生出了反骨，主动要求带着鬼冢他们去剿灭根据地。难道，真是儿子的死刺激了他？对于周贵的转变，林雄没有鬼冢那么乐观。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即便辛辛苦苦跟着去了，全部功绩也是鬼冢的。还不如就把全部精力放在破获指甲刀杀手的身上吧。回到市府大院，天已经黑透了。林雄向鬼冢提出辞行，他打算明天一早返回云城：“您放心，我保证，一个月内，让您看到指甲刀杀手的人头！”鬼冢笑着举起酒杯：“很好，我们明天有重要的任务，那么，祝愿我们都旗开得胜！”次晨，天刚蒙蒙亮，周贵就被五花大绑押上了车。鬼冢此去，除他乘坐的轿车外，还带有五辆卡车，每辆车上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两具掷弹筒和一挺重机枪。鬼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周父则被两名宪兵挤坐在后排的中间。轿车行进在两辆卡车的后面。鲤鱼背名如其形，是绵延千里的太行山脉中的一道绝壁。鲤鱼头在金乡境内，鲤鱼尾则属象中所辖。绝壁南北走向，两边是万丈悬崖。鲤鱼背全长不到五里，背上最宽处两米，最窄处仅有五十分，这是连接两市的一条捷径。虽没听说有人从鲤鱼背上掉落过，但却曾有人在鲤鱼背上被强盗抢劫过。因此即便本地人过鲤鱼背也会多人结伴而行，至于外乡旅者，他们宁可舍近求远，断不会轻上此背。出发前，鬼冢让驻扎在山脚的野丘联队加上皇协军共三百人，在山脚等待。从山脚到鲤鱼背，还需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因为上山的道路比较陡峭，被捆缚双手的周贵难以保持平衡，虽走得很慢，还不时滑倒。负责押送他的宪兵报经鬼冢批准后，解开了捆绑他的绳索。毕竟上了年纪，在宪兵不耐烦的催促和推搡下，气喘吁吁的周贵终于踏上了鲤鱼背。登高远眺，青山依旧，只是他老了。蓦然间，他湿润了眼眶。二十五年前，为了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他做起了小生意，就是把象中特产带到金乡去卖，赚微薄的差价。两地相距约两百公里，若走大路，最少要走两天的时间。但是若从鲤鱼背走，五六个小时就能走到家。那时的他正当盛年，对未来充满了希冀，他自恃会一点武功，身体底子好，为了尽快回家见到妻儿，他冒着可能遇到强盗的危险，几乎每个月，都会独自走三四趟鲤鱼背。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手头积攒了点钱，供唯一的儿子读到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儿子聪明懂事，从读书开始就总是班里的前三名，这一点，他深以为傲。有一次，岳母病重，妻子要回娘家照顾母亲，把儿子交给了周贵。他就带着十岁的周焰军穿过鲤鱼背去往金乡。那天的天气真好啊，小焰军手里拿着木棍，跑跑跳跳地往前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小焰军脸前飞舞。只顾着追蝴蝶，小焰军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倒向悬崖。眼疾手快的周贵完全忘记自己也在悬崖之上，身体向前一扑一把抓住儿子的裤脚。那时，儿子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悬空，吓得瞪着惊恐的眼睛，硬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把儿子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周贵，紧搂着儿子还在发抖的身体，父子两个躺在鲤鱼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山风吹来，周贵打了个寒战，那时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儿子叛变后，有时他想，如果倭鬼拿亲人的生命威胁自己，自己也许也会叛变，但是绝对不会带着倭鬼去屠杀自己的战友和同胞。只要有机会，他会选择以死的方式，摆脱倭鬼的控制。有时候他也想，假如那年在鲤鱼背上，自己没有抓住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有儿子后来的叛变?儿子不叛变，全家人就能有尊严地、心安理得的活着？从儿子叛变革命，带着倭鬼屠杀了曾经的几十名战友后，周贵就觉得生活失去了希望。因为从此后，他和老伴儿，孙子孙女就将永远被捆缚在叛徒家属的耻辱柱上，谁也无法替他们松绑。所以，他要亲手改变这一切，他要用死亡，洗刷儿子的罪恶。他要在当年把儿子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地方拥抱死亡，还要最少一个倭鬼陪葬。这就是他去找鬼冢的目的，抱着必死的心，他无所畏惧。队首即将走出鲤鱼背时，鬼冢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出神。走出鲤鱼背后，原本在万仞绝壁上的道路陡然向下，变成了夹在山岩间的小道，这段路最少有一百米。假如有人在两边山岩上设伏，不说往下扔手榴弹，就是扔石头也够呛啊！鬼冢的侍卫官也与之低语，他们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鬼冢抬手止住了队伍。“周桑！现在，你能指出根据地的位置吗？”鬼冢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按腰刀恶狠狠地看着周贵。周贵指着远处的山峰：“那，那个叫官帽山，就在半山腰。”鬼冢觉得，周贵的表情似乎很紧张。是的，去找鬼冢就是想赴死，当直面死亡时，周贵浑身都在发抖，此刻的五内俱焚：“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就下鲤鱼背了，下了鲤鱼背，自己还会被他们绑起来，到那时候，即便他们找不到根据地，自己也就成了叛徒了。”“周桑！你，在想什么!”鬼冢抽出了腰间的刀。鬼冢很狡猾，一路走来，他始终和周贵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周贵确实不知道象云金根据地在哪里，因为他们一家人是被地下党绕道带进的根据地。而象云金根据地真的就在官帽山东麓。 每隔几天，战士们都要分批进行武装拉练，从大本营到官帽山底、再到鲤鱼头位置后返回，顺带着也把敌情观察了。全部行程一天一夜。可巧，今天带队的是刘书记。刘书记有个望远镜，是从倭鬼那儿缴获的，可惜左边的镜片摔裂缝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时不时拿着望远镜远眺的雄姿。于是，他看见了鲤鱼背上全副武装的倭鬼。他迅速带着百十号人攀上了下鲤鱼背后东边的山岩。“掷弹筒！”他惊呆了。倭鬼在快下鲤鱼背的路上，架起了两架掷弹筒。掷弹筒的最大射程是700米，我方伏击地距离掷弹筒只有400米，完全处于射程之内。倭鬼的射击目标就是两侧的岩顶。“卧倒！”刘书记高喊一声，旋即他自己便被曹能压在了下面。十几声爆炸后，掷弹筒停止了射击。鬼冢用望远镜看着两侧岩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举起手，打算让掷弹筒再盲射一阵子。突然，鲤鱼背南端“哒哒哒”响起了机枪，尽管距离很远，但是机关枪声在山谷间的回声，还是令鬼冢脸色巨变。上山前，他们的六辆车全部停在山脚下。他留下了四名士兵看护车辆，还留下了两挺机枪。现在，机枪冲着这边打响，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后路被断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高喊：“儿子！等着我！”旋即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当时，所有人都在看向机关枪的方向，所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周，周贵，他抱着通讯兵跳崖了！”看护周贵的宪兵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