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地瓜熟

忍冬藤

　　在牟定老体育馆斜对面、食天乐宴会中心隔壁新开了一家水果店。那天从店前经过，铺子里摆满了各种水果：南方的荔枝、龙眼，北方的苹果、梨子，东边的杨梅、枇杷，西边的哈密瓜、葡萄，当地的樱桃、李子、圣女果，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在筐箩柜架上顶着露水闪着光亮，真可谓琳琅满目。更有不知产于何地的榴莲、山竹、车厘子之类，价钱虽贵，买的人却也不少。我想，如今这社会，算得上"水果盛世"了吧？

　　然而在这丰富多彩的水果王国里，我始终没有找寻到两种野果的踪迹：一个是野地瓜、一个是白酒果。尤其是野地瓜，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

　　按说到水果店里找野果可以算缘木求鱼，找错了地方。可是前几天我在水果店里看到过小时候吃的黄泡、黑泡、还有蓝莓，竟然都有卖。那黄泡黑泡不就是我们小时候叫的黄刺果、黑刺果吗？蓝莓不过是我们小时候吃的老粉果罢了。那时这些野果满山满头都是，想吃多少摘多少，现在一问价格，比牛干巴还贵！

　　不过还是得佩服现在的科技创新，培育出来的黄泡树、黑泡树都已经不长刺了、采摘时少了钩挂戳划之苦；蓝莓个头很大，不用像小时候摘上半天才够吃一嘴。

　　我猜想小时候吃的好多野果都“农转非”成了水果店里的高档水果，料想野地瓜、白酒果也难免脱胎换骨，该在店里位列仙班了。只是寻找半天未见踪影，看来那些专家们还没抽出时间为它俩去芜存菁，让它俩还在茅庐渭河苦苦等待。

　　野地瓜又叫“地石榴”、“地枇杷”，我们叫它“地板藤果”，桑科榕属植物，匍匐生长，叶卵形，背面有绒毛。其果实埋于土中或半露，大的有拇指大，小的如葡萄。熟时呈淡红色，皮薄易破，内里空心，布满细小的种子，像一个个小虫子，味道甘甜，与无花果相似。据《本草纲目》记载，野地瓜可"益气力，健脾胃"，想来营养是不差的。《云南中草药》里介绍，株叶还有清热解毒、收敛止痢的功效，有的地方还把它捣烂外敷治疗骨折。

　　野地瓜树多生于山坡、田埂、荒地上，尤其喜欢向阳的地方。六七月间成熟，所以孩子们记住了"六月六，地瓜熟"的顺口溜，每年一到农历六月，把牛赶上山，就趴在野地瓜的藤蔓上开始翻找。找野地瓜也有方法，先找到藤蔓根部，再顺藤摸"瓜"。有时见地上有小孔，用指头探入，或用小棍一撬，大多能有收获。但也要提防虫蚁蛇蝎之类，它们也喜欢吃野地瓜，你非要夺人所爱，自然会受到它们的攻击。

　　记得小的时候，每到六月，我们几个孩子便相约去寻野地瓜。赤着脚，在长有野地瓜的沟边箐旁、或是山坡上或跪或爬、四处翻找。一旦发现，便如获至宝，顾不得清洗泥土，随便一抹便送入口中。那甜味，混着土腥气，特别爽口。有时找得多了，便用树叶包了，带回家去。母亲见到我们衣服裤子沾满泥土，嘴角也有泥巴，总要笑骂几句，说我们像一个个拱地的小猪，对我们递上的野地瓜也会尝上一个两个。

　　在我的记忆中，翻找野地瓜的“风水宝地”当属大尖山的二台坡，那里有一块六七亩大、算是平坦的缓坡，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地瓜藤，扒开藤叶，只见一串串的野地瓜，有的已经成熟，有的正在生长，摘走成熟的果子后放回藤蔓，过上几天又去，又能摘走一茬，每次去那个地方都能满载而归。只是因为山高坡陡路远，上去一次实在费力，吃胖了不够爬瘦了，只能偶尔约去一趟。

　　如今想来，那野地瓜的颜色就是土地的红色；味道该是大地留给我们的童年印记；甜甜的果实就是大地赐给孩子们的糖果。而今的孩子，对野地瓜大约是不屑一顾的了。他们有巧克力、冰淇淋、各色进口水果，或许已不愿去泥土中刨食了。

　　野地瓜现在沟边荒坡也还长有，因为生长旺盛、藤蔓牢固、根系发达，人们喜欢用它固坡防堤。只是已经几十年没有尝过野地瓜的味道了，偶尔见到沟箐边长着的藤蔓，随手也翻找几下，从没找到。不知道是时令不对，还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导致现在的野地瓜已经不结果了，我也从没见到有孩子找到过。有次看到网上说野地瓜分公母，公的不结果，母的才结果，或许我碰到的是公的？

　　市场上的水果愈发新奇了，有一种像一条毛毛虫似的的水果，什么名字忘了，听介绍应该和桑葚有些亲戚，味道酸酸甜甜的，价格不便宜，七八十块一公斤，买的人还很多。

　　看着水果店里满屋子的水果，我还是会记起野地瓜的味道来。那滋味，分明还在舌尖，却又恍如隔世。人总是如此：贫困时向往富足，富足时却怀念贫困中的那一点酸甜，吃饱喝足之后又惦记起野味来了。

　　野地瓜的滋味，终究是留在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