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岩探古寻幽记

向玉江

药师岩是大邑县的风景名胜之一，位于新场镇（原属斜源镇，2019年撤镇后划入）飞凤山腹地，岩壁有距今一千多年的摩崖石窟造像，是晚唐石窟艺术的瑰宝，因主龛造像为药师佛而得名。当地自古以来盛产药材，老百姓的生活来源较多地依靠药材收入，因此药师佛在这一带山人乡民中颇受尊崇。药师佛信仰与中草药文化在此交融，形成了独特宗教与世俗结合的景观，佛教经典与人物造像完美呈现，珠联璧合，摩崖石刻加彩绘壁画，堪称微缩版“莫高窟”，享誉海内外，很值得一游。
说来有些惭愧，我游历过好几处石窟景点，如安岳石窟、乐山大佛、大足石刻、麦积山石窟、敦煌莫高窟等，但就在家门口的药师岩，虽久闻其名，早就想去一趟，但年近七十的我，之前竟还未到访过。今年六月二十五日，几个当年的初中同学邀约前往该处（其中有的已去过几次了）游玩，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本来早就想去，再加上又有同学陪伴，何乐而不为呢！
由于住处分散，大家便约定上午九点在新场万源街口公交站汇合，再租车前往药师岩。我住在安仁镇，是其中最远的一个，当天早上七点过就出门了，步行十几分钟来到公交车站，等了很久才来了一辆，上车一看时间，已过八点钟了，心里盘算着，在县城下车后再转车去新场，可能要迟到了。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缓慢行驶，平时不在意，此时却感觉太慢了，很想上去帮驾驶员轰一下油门。终于到了县城，我选了个有去新场的公交车站下车，并就地等候车辆的到来。车没等来，却等来了肚子咕咕鸣叫，不行，必须上厕所！附近有家百货大楼内有（以前去过），我便径直前往。此时还没到营业时间，电梯停运，我只好一阶一阶的往上登，忍着，强忍着，觉得好远啊。终于到了，但厕所大门却被“铁将军”把守着，没法，只得下楼，再找厕所。偌大的县城，平时又不太熟悉，哪里去找呀！肚子继续咕咕叫，急得我满头大汗，忽然间想起较远处有座公厕，便不顾一切奔去了。解决了问题，轻松多了，再向公交车站赶去，此时已近十点钟。在离车站不到一分钟的路程时，刚好有一辆去新场的公交车停靠，稍刻便启动离开。眼看着快到了，却与其擦肩而过，运气太差！无奈，只得等下一辆，又要耗掉二、三十分钟。公交车站旁有个某医院设的宣传点，向乘客发广告单、小礼品，并免费测血压，我便测了一下，哦唷，收缩压145，数值比平常高了近20，都是内急惹的祸。这时其他7位同学都已在新场汇合了，打电话来问我到哪里了，我回答，还在县城等车，心里火急火燎的。平时觉得公交车班次多，一辆接一辆，今天咋的，在安仁等了很久，在县城又等了好久，不禁想到，还是自驾方便。可我这张嘴呀，老是要沾酒，哪敢开呢。车子长期停在库房，利用率低，还要年审、交保险费、维修保养等，都得花钱，太不划算了，所以今年三月份便将其报废，不要了。等公交车到来，再到新场，十点已过了多时，见到同学们，连忙道歉，态度非常端正，好在各位都很大度，脸上没有一点埋怨的表情。随即我们便乘上出租车，从新场古镇出发，向药师岩急驶而去。
新场属平坝与山地的过渡带，脚下是平原，抬头可见山，远处的还很高。车轮碾压的公路叫安䢺路（安仁镇一一䢺江镇），路面较窄，但还算平整。车子驶过一段平坦的公路后，便开始上坡下坡，左拐右拐，而且弯道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路两边的风景也变换了。好在司机是当地人，开惯了这样的路，我们坐在车上也放心，沿路说说笑笑，观风望景。车子在道路上奔驰，逐渐接近大山，当行驶到在公路右侧有一座铁索桥处时，司机靠边停车，指着前方，那就是去药师岩的路。
下车后我们便向铁索桥走去。桥下的河名叫䢺江，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很有气势。摇摇晃晃走在铁索桥上，颇有些古风古韵，还有点小小的穿越感。过桥后迎面是一块开阔的小平原，零星座落着几处农家院子，地里生长着多种庄稼，以玉米为主。有的地块里玉米苗才长到一半高，而有的地块里玉米苞已成熟或接近成熟了。在顺着乡间道路前行中，迎面来了一群从山上下来的帅哥美女，可能是之前在大山中写生采风的美院学生。个个身背画夹和大旅行包，塞得满鼓鼓的，身着厚衣，手握登山杖，似乎还在野外露营过。看着他们疲惫的模样，我心里犯嘀咕，这山那么高呀，这路那么难走呀，能登上吗？继续前行，来到了山脚下，此时已近中午。由于我的耽误，只好改变之前的行程计划，先在就近的一处农家小院吃午饭，然后再去登山游览。进入小院，在遮阳伞下入坐，虽然太阳光刚烈，但阵阵山风吹来，凉爽舒适，真巴适！不一会儿上菜了，有山间野菜，老腊肉，香肠，还有吃完可再加的，用山泉浸泡，石磨手推，虑浆熬煮，精准点卤制作而成的农家豆花，配上特制的着料蘸水，很好吃，味蕾兴奋，胃口大开。再斟上泡酒，与同学举杯共饮，闲聊笑谈，惬意极了。山下农家午餐，简单而丰盛，平常而非凡，让人记忆深刻。
吃饱喝足，稍事休息，掺茶续水，准备就绪后，大家谢别主人，向药师岩进发。走过一段乡村小道，前面出现一条用红沙石铺就的石梯路，狭窄蜿蜒，向上隐入山林深处，恰似天梯，这就意味着登山正式开始了。由于是第一次来，不知究竟有多远，便跟着同学们拾级而上，不停登攀。此时正值中午，阳光直射，紫外线强烈。好在山中森林覆盖率极高，石梯路鲜有暴露在阳光下的，所以不用打伞。而在风口处，阵阵凉风袭来，冷空气象钻入了骨头似的，非常凉爽，炎炎夏日，处在这地方，享受这凉风，真的不想挪动脚步。坡越来越陡，人越走越累，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多，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此刻的体会是上山不易，还不知下山难否。好在是八个人结伴而行，又是老同学，沿路讲笑话，聊八卦，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诨，灰谐逗乐，总体感觉还不是太难太累。又走了一段路，坡更陡，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举步维艰。就这样缓慢地往前登攀。不久，头顶的前方出现了一排紧靠山崖由木柱支撑的半边小青瓦房盖的建筑，以前去过的同学指着说道，那就是药师岩！哎唷，终于快到了，心情也激动起来了。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与药师岩零距离接触。眼前岩石上“飞凤山”三个大字耀眼夺目，字体豪放，苍劲有力，气势非凡。再往左侧看去，一尊尊石像静静地伫立着，已经上千年了，崖壁上，厅堂里都有，蔚为壮观，令人心潮澎湃。望着这大大小小，涂着色彩，神态不同的雕像，我的心灵被震撼了。在这荒无人烟、工具落后、交通不便的峭壁悬崖上，古人是怎样的操作，才能雕刻出这些石像呀，简直不可思议，同时也惊叹先人们的聪明才智。这些石像上的颜色是现在人们补添上去的，据考证当年雕刻成时也是上了色的，只是因长年裸露山间不断氧化而褪去了。色彩虽然鲜艳，但石像却历经岁月侵蚀，风化剥落严重，有的已模糊不清，有的风化的现象突出，这更显出年代感和沧桑感。这些雕像，立在崖壁，默默无语。有的神态表情，仿佛是在向今人讲述晚唐时期的峥嵘岁月。“繁华事散逐香尘”，生活在晚唐时期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先辈们享受了大唐盛世的繁荣富庶，而自己却生不逢时，遭受战争动乱、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官府腐败等。青壮年男丁上战场拼杀，生还者甚少；老幼妇儒在家耕种，苦熬岁月；烽烟燃起，家园破坏，流离失所；逃荒要饭，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好端端的一个大国、强国、富国、帝国，竟被几个昏庸无道的国君和一批佞臣贼子毁掉了！仔细观看着这些雕像，若有所思。眺望山下的䢺江，婉若一条细长的溪水流向远方，我的思绪也飞向远方。
药师岩景点没有多大，摩崖造像开凿在长约150米，高约20米的红砂石崖壁上，总面积约3000平方米，坐西向东。现存晚唐至明清时代44窟（龛），大小造像1088尊，是西南地区规模最大的摩崖造像群之一，内容丰富，信息量大。主龛药师佛造像，高达4.9米，手捧药钵坐于莲台之上，头戴宝冠，身披天衣，呈现出慈祥庄重形象。而其他造像包括观音、地藏菩萨、罗汉、飞天等，雕刻技艺十分精湛。第7号龛为明代群像摩崖石刻，将3尊大佛、4尊菩萨与圣僧像、300多尊年龄不同，姿态各异的僧像集中于一个壁面上，表现佛教东传过程中我国各代有过贡献的僧人形象，包括人们熟悉的唐僧取经图像，其中的猪八戒与现代人们眼中的形象如出一辙，迄今为止，在四川摩崖石刻造像中绝无仅有，是研究唐宋以后佛教造像的重要资料，具有较高科学价值。造像最早的龛窟12窟，开凿于晚唐开成二年（公元837年），其余龛窟及20多则题记凿于唐、宋、明、清各代，见证了药师岩的兴衰，也是研究大邑历史文化的重要实物资料，史学价值较高。该摩崖石刻造像的龛型和人物形象 、人物布局、构图手法与北方有明显的区别，独具地方技艺特色。大量的造像显示了西南地区的唐代文明，赋予了造像丰富的科学文化内涵，也是研究西南佛教文化历史沿革，文化经济交流，交通关系发展等重要的历史资料。岩壁有一处壁体明显向内凹陷进去，形成一空间很大的腔室，大雨也飘不进来，据说当年的僧人便是在此处搭建不需房盖的简易房屋居住。
参观完后，同伴们又沿着石阶朝下山的方向行进（与来时的路不同），一路谈笑甚欢。曲径通幽，山风习习，心情舒畅，不觉得累，无疲惫之感，觉得来对了，来得恰逢其时，不枉此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来到一个休息站点，规模不大。有同学说附近有一处小众景点叫“虎刨泉”，相传是老虎刨出的泉水，其历史比药师岩还早，提议前去游览。既然来了，当然该去，我是这样想的。但有部分同学走累了或是已经去过，不想去。经商量，这部分同学在原地休息等候，我与另几位同学则沿着去虎刨泉的石阶路继续攀登。这条路更陡更难行，好不容易才到达该处，但见山顶上流下一股细细的泉水，看不到泉眼，下面有一口大的石缸承接着流下来的泉水，盛满溢出后又流向山下。缸的前面立了一块碑，“虎刨神泉”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再前面有一些石雕像供人朝拜供奉，面积不大，游人不多。不少石雕像很新，估计是近些年雕刻成的。不过旁边有一个只有两面墙的厨房，倒是陈旧，年久失修，瓦片稀疏，木柱细小且倾斜，看上去像随时都会倒塌一样，不知寺主人为何不修理加固。据说该泉水能治病，肠胃不适这类小病更不在话下。石缸沿口上还放了几只瓢，方便朝拜者喝泉水。来的几个同学都喝了几口，我也准备尝一尝，可能是头天下过雨吧，这水稍有点浑浊，不像有的泉水清澈见底，我寻思，喝了可能更会拉肚子吧，但出于好奇，也舀了半瓢喝下。回来后肠胃还算争气，连续几天都未闹肚子，不知是巧合还是灵验。
继续下山，弯弯绕绕又走了很久，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下山果然难啊。虽苦虽累，但还能忍受，咬紧牙关，打起精神，迈开小步，缓慢下坡。沿路可见远处山峦起伏，森林绵延；近处花朵绽放，野草遍地，鸟飞虫舞，小涧淌水。途中还遇到飞水阻路，石阶被淹，步道塌陷等状况。穿行林间，空气清新，脚踏山地，凉风轻拂，这就是登山的享受与乐趣。走出一段树木茂密的林荫道后，忽然看见下方有大片房屋，山脚快到了，又见平坝，又见䢺江，苦和累一扫而光！
　　游览了药师岩，完成了一桩夙愿，值得，更值得的是，与老同学们结伴而行，一路敞开心扉，无话不说。追忆往昔，交流情感，增进友谊；说三道四，谈天论地，心情舒畅；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涩岁月，少年时光……
　　愿这样的邀约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