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舍的回忆

曹柯

八舍的回忆 大学的女生宿舍，原武汉水利电力大学现武大的女生宿舍8 舍要拆了，我不仅思绪万千。 我是个除了念书以外的事记性极好的人。 那一年，我18岁生日，中午，我坐在八舍吃饭，那时年轻的舍友们（后来的人生闺蜜们）帮我在武汉水利电力大学广播台的生日点歌台点了首——赵咏华的“嘿，你又来听我唱这首歌，我不知能带给你忧伤还是快乐”。 从18到22岁，八舍承载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对我这个中年大妈而言，既是我脱口秀的笑点的来源，也是我浪漫文笔的灵感。似乎这就是青春：既有浪漫的气息，又有自己这一代人独有的笑点。 　　晨 刚刚搬进八舍时，就在炎热的夏日清晨进入了军训的节奏。从来没有离家过的年轻女孩们，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八舍是洼地，清晨五点钟，稀里糊涂地跑上楼梯，听见砰的一声响，平台上的一根铁双杠跌在地上，险些砸了其他同学的脚。黎明前的黑暗里看见一个戴着厚镜片的女生捂住了头，头上的疙瘩已经肿成二食堂的小肉包。 午 上完课的中午，阳光照在年轻女生的身上，背着书包，熙熙攘攘地步入宿舍，苗条淑女，袅袅婷婷。通常女生放下书包奔向食堂，可以看见各类拜倒在她们石榴裙下的男生们，殷勤地在树荫下等待，标准动作是接下她们手里的开水瓶和饭盒，以胜利者的姿势被某某女生挽住胳膊，漫步到食堂。大学女生分为四种：被人追到的；等待被人追的；没人追自娱自乐的；还有凤毛麟角的一种——校花级万人迷又看不上追求者的。后面三种都是快乐的单着的。 我那个时候是“社牛”且自娱自乐的，穿着胭脂路小裁缝的衣服，脚蹬着高跟鞋，头上是老娘编的法式蜈蚣头，在八舍的每一个台阶上和每个人打招呼。有一次，三班的一个女同学在八舍平台和开水房的拐角处，肚子疼，站立很久，远远看见人高马大的我，像八舍地标一样，觉得充满希望可以等到我来救她。无奈我这个“现象级社牛”太多熟人要点头，她在焦虑中最后晕倒了。我踮着高跟鞋，放下开水瓶跑过去，她紧闭双眼说：“你怎么这么久还没走到这儿？”可以想象，她的情绪在我时而快步流星，时而停下八卦的脚步中期待又绝望地崩溃。 　　午休时，八舍难得安静，也有见缝插针的男生来找女生，送本书啊，约晚上的活动啊。八舍拥挤，上楼梯的女生们，心里怀恨没人追的傲娇女，一抬头，不仅沐浴在水院的灼日阳光里，同样炙热的，闪瞎双眼的，还有男生们欣喜期许的眼神。越走越近发现，咦，怎么看的不是我——回望身后，噢，原来身后才是这男生如约出现的梦中女神。八舍的晾衣架，有时能发挥妙用。那时的舍监是徐妈，严查宿舍有电炉子，中午突袭时，我就把炉子藏在晾衣架上挂的假晒着的帆布书包里，从不失手。 八舍的楼梯有时很长，有时又很短。下午两点有考试的时候，广播台总放“命运”钢琴曲，心怀鬼胎的女考生们会觉得这要命的楼梯特别特别长；可每每善男刚巧碰到心仪女，在双向奔赴的路上，这楼梯又是那么短。 夜 八舍的夜是丰富的。 傍晚，天还没黑，八舍承载了太多的心跳。能等到女生出来上晚自习的男生，那就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惊喜的男生和羞怯的女生，肩背书包，手里的水壶拽得满手大汗，明明在奔向爱情的道路上，却要欺骗自己这是在知识的海洋里同舟共济。下一步，就是等周五的傍晚，男生若能等到一起赴约参加舞会的女生，那就是基本可以官宣了。傍晚的八舍，有时也能看见从门口开始用玫瑰画的路标，直指到运动场地的某个沙地，据说用蜡烛圈的心形，中间有个等待的痴心男孩，等着特殊的八舍信使把他心上的女孩引到这里。 天黑了，送人的男生们希望能再黑一点，能把那些白天不能表白的，在夏日的蝉鸣声中，或是冬日小贩的茶叶蛋叫卖声里，深深浅浅地、热辣又温和地快速表白，再胆怯地在沉默中转身离开。无法用力过猛，又害怕表达不到位，纠结辗转后，是无数七舍不眠夜。 　　八舍11点熄灯关门，门口依依不舍的痴男们，还有娇嗔“有蚊子咬了大包”的怨女们，终究在一声“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说是蚊子，就是我也想咬一口”的色胆玩笑和打情骂俏中结束这耳鬓厮磨的一天。关门后，还有整齐划一的男生们，至少5个，一起对着八舍喊“X萍，X峰爱你！”，这个表白的业务被X峰同宿舍的舍友热烈、大声地完成得淋漓尽致，人尽皆知。 八舍后院，在周末夜晚也被有故事的男生包围。通常被拒的男生，在周末买完醉，在后面对着窗口一边吐一边哭喊“再给我一次机会啊….”我当年在英语角，遇见一个说武汉英语的男生说“Apartment 8 is a forbidden place for boys”（八舍是男生的禁地）。我说，Not really, 那里面也许住着你的Miss Dreamy（梦中女神），但是如果你能打开那个女生的心门，就没有什么。 一转眼，从第一次进八舍到现在已经30年。嘿，你又来听我讲这个故事，我知道能带给你的是回忆和快乐。虽然八舍也淹水，但它带来的是乐于助人、假道伐虢的男同胞们。我们在八舍，期待，成长，心跳，落泪。八舍总是淹水，可一想起它，总是带来我一生潮湿，快乐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