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色彩斑斓 神奇魔幻（中）

一苇渡江

五、路上风景独好

1.伊芙兰是摩洛哥中阿特拉斯山脉腹地的一个小镇，以阿尔卑斯风格的建筑和凉爽气候著称，被称为“摩洛哥小瑞士”。红顶屋舍错落有致，石板街泛着冷光，恍惚间误以为进入到了阿尔卑斯山麓。雪松静立，针叶上凝着北非罕见的寒露。清真寺的唤礼声荡过，这才惊觉：原来是身在阿特拉斯山深处。

2.阿特拉斯山脉里，有一片密歇根雪松林。树是高的，干是粗的，枝叶密密层层，显出深沉的绿色。林间常有猴子出没，还有许多毛驴，在林中啃食野草。

猴子们或在枝头跳跃，或在路旁坐着，等候投喂。它们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行人看，目光里既无恐惧，亦无亲昵，只是看有没有食物可以裹腹。

林中有几位卖果子的摊贩，面前摆着几篮苹果和橙子。猴子们显然是熟客，大胆地从树上溜下，趁摊主不注意时攫取水果。摊主见了，便挥舞木棍，发出"咻咻"的恐吓声。猴子们一哄而散，转眼又聚拢来，如此反复，竟成了每日必演的戏码。

3.齐兹河谷的棕榈树，生得古怪。它们不像寻常树木那般挺拔向上，反倒歪歪斜斜地生长着，树身扭曲如老人佝偻的脊背，却又在顶端突然迸发出一簇青翠，像是从干瘪的手指缝里硬挤出来。

初见这些棕榈时，阳光毒得很，将河谷烤得发白。那些棕榈就站在河床两侧，排得并不整齐，倒像是被随意抛撒在荒漠里的种子，偏生又都活了下来。

河谷里的风是热的，裹挟着细沙，打在脸上生疼。棕榈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声音不像江南竹叶的清脆，而是带着几分粗粝。

最奇的是一处绿洲，数十株棕榈，围着一泓浊水。那水泛着黄绿色，水面浮着几片枯叶。棕榈的根须就扎在水边的烂泥里，贪婪地吮吸着。几个蒙面妇女正在水边洗衣，棒槌声在河谷里回荡。几个光屁股的孩子在棕榈树下追逐嬉戏，扬起一片尘土。

站在高高的崖壁上，放眼望去，暗绿色的棕榈树冠沿着河谷一路排开，看不到尽头。它们站在烈日下，沉默而倔强。这些树或许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笔直生长，但它们懂得如何在干旱与风沙中活下去。

4.走进埃夫德化石工厂，仿佛踏入时光隧道，回到了数百万年前的远古时代。几个工人蹲在地上，用细小的凿子敲打着石板，他们的动作既谨慎又熟练，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角落里堆满了石板，灰白色的表面上嵌着黑色的纹路。那是三叶虫的化石，它们蜷曲着身体，像是在沉睡。一只未成形的三叶虫，永远定格在破土而出的瞬间。阳光照在上面，三叶虫似乎仍在蠕动。四亿年前，它们活着，呼吸着，在某个早已消失的海洋里游动。如今却被切割、打磨、抛光，在玻璃柜里泛着蜡似的光。断面上的纹路排布得极精巧，如密写的天书，亦如凝固的浪痕。

六、手工艺摇篮菲斯古城

菲斯古城修建于公元809年，至今，古城的9000条街道里，还生活着30万人。它就像是一颗老牙，黄而且黑，咬住摩洛哥的历史，不肯放松。

游览菲斯古城，仿佛穿越到了一千年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一头头毛驴。它们驮着货物，在狭长如羊肠的巷道里缓缓而行。蹄声哒哒哒哒，与千年前无二。驴眼浑浊，映着古城不变的容颜。赶驴人吆喝着，声音沙哑，仿佛是从中世纪传来。驴背上负着的，不是香料就是皮革，抑或还有时光本身。

卡拉维因大学号称世界第一所大学，透过古老的门扉望去，只见廊柱森然，庭院寂寂。当年的诵经讲学之声，早已被风吹散，唯有一些游客，还在欣赏这古典的韵味。

木雕博物馆里，陈列着精工细刻的门窗桌椅。那些花纹繁复得令人目眩，每一道刻痕里都藏着匠人的心血。我们在展柜前张望，却不知道这些图案的意思。传统之于后人，往往只是橱窗里的展品，看得见，摸不着，也不甚明了。

菲斯是摩洛哥手工艺的摇篮，古城中的手工艺作坊延续了百年的工艺传统。我们走进大小作坊，目睹工匠们如何将古老技艺与现代设计相结合，创造出精美的马赛克、铜器、地毯和染色作品。

菲斯古城也是摩洛哥传统皮革制造的中心，拥有全球最大的传统皮革制造厂。保留着古老的手工制皮技艺，从染色到成品，每一个工序都灌注着工匠们的智慧与心血。其皮革制品远销世界各地，是欧洲顶级品牌的重要供应地。我们穿行长长且狭窄的小巷，来一次菲斯传统手工艺探秘之旅。皮革染坊的气味先于景象一阵阵袭来，刺鼻得很。每个游客领取一两株薄荷草‌，塞在鼻孔里，以抵御染坊散发出的强烈臭味。这种臭味源于传统皮革加工过程中使用鸽子粪、石灰水混合溶液，用于软化动物皮革。登上露台俯瞰，一个个石臼排列如蜂巢，里面盛放着五颜六色的染料。炽热的阳光下，工人们在辛苦劳作，皮肤被晒得黝黑，手脚染得斑斓。他们沿用古法，将兽皮反复浸泡、捶打、晾晒。

菲斯皇宫的门金碧辉煌，青铜铸就，精雕细琢，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后是禁地，游人不得入内。我站在门前不禁揣想，这门见证了多少王朝更迭，多少悲欢离合。如今，历史的风烟散去，唯余一扇打不开的门，冷冷地反射着现代人的面孔。

太阳将古城染成橘红色，宣礼塔的剪影刺破天际。巷道里，毛驴依旧在走，驮着一些货物。忽然觉得，菲斯就像那头老驴，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在现代化的窄巷中艰难前行。既不能卸下重负，又无法驻足不前。

七、黄色之城瓦尔扎扎特

瓦尔扎扎特，一座黄泥筑就的城，就连风也是黄的，刮过来，扑在脸上，分明是沙粒在啃噬皮肉。

瓦尔扎扎特被称之为电影之城，并非浪得虚名。多少异国的导演，扛着机器，带着钞票，来此寻一处荒芜。他们看中了这里的黄色，这里的干涸，这里的寸草不生。于是黄泥的城墙下，便时常排开一队队假扮的士兵，或是立起几匹木制的战马。《脚斗士》《木乃伊》《越狱》……许多好莱坞电影，都在这里取景。游客们参访电影制片厂，沉浸在电影的魔幻世界中 ，并窥探好莱坞最受喜爱电影的幕后制作过程。本地人则被雇去充作临时演员，披上古怪的服饰，扮作千年前的战士。工钱是一天50个迪拉姆，并且管一顿饭。

城外的阿伊特·本·哈杜村，更是电影中的常客。很多好莱坞大片导演钟爱这个村子，拍摄出了《阿拉伯的劳伦斯》《尼罗河的宝藏》《木乃伊》《权力的游戏》 等影片。1987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阿伊特本哈杜村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被《孤独星球》评为“世界最美古村落”。

村庄悬在山上，全是黄泥垒成。远远望去，活像孩童用泥巴胡乱捏就。年轻的多已搬到城里去住了，村中只剩下十几个老人。他们坐在自家门前，向游客兜售粗糙的银饰和化石。

瓦尔扎扎特每一粒沙，每一块泥砖，都泛着黄色的光。远处，阿特拉斯山脉的雪顶依然洁白，冷冷地俯瞰这片燥热的土地。

八、穿越峡谷 攀爬野山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劈开了阿特拉斯山脉，于是就有了图德拉大峡谷。它横亘在摩洛哥东南部，是瓦尔扎扎特前往撒哈拉沙漠的必经之地。红褐色的岩壁如刀劈斧削，寸草不生。攀岩者最爱这里，因此也叫悬崖芭蕾。峡谷底部，河水终年流淌，滋润着两岸的植物。

图德拉大峡谷的溪水，向来是冷的。炎热的夏天，我穿着沙滩鞋踏足其中，依然感觉到有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来。水流清澈，看得见底下圆滑的石头，挨挨挤挤地铺满了河床。

一名中年妇女携带一儿一女，裤管卷到膝盖，小心翼翼地涉水而过。水花溅起，小孩一惊一乍地叫唤，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声鸟鸣。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水中凸起的石上。她并不行走，只是坐着，两腿浸在水里，仍由着水流冲刷。还有三名男性竟然搬了椅子，静静地坐在溪水里，享受此刻的水，此刻的光，此刻的风。

烈日当空，峡谷里却凉风习习。我们徒步穿越峡谷底部，远离俗世尘嚣。看两侧崖壁向空中升展，听溪水淙淙叮咚作响，感觉世界如此奇妙，人生如此美好。

在从瓦尔扎扎特前往马拉喀什的途中，趁着大家伙午餐的功夫，我独自一人去攀爬了阿特拉斯山脉中的一座野山。没有路可行，我沿着坚硬的山坡向上攀爬。四顾无人，只有松树在风中簌簌作响。愈走愈陡，偶尔碰落几粒碎石，欢快地跳跃着坠入山谷。

攀爬到半山腰，歇下来喘口气。但见群山峰峦叠嶂，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最远的山峰已经融入了天际的蓝灰之中。近处的山顶上，一棵孤松倔强地站立着，仿佛在向我招手。一只鹰在高处盘旋，忽然收拢翅膀，箭一般地扎向山谷。我想象着它锐利的眼睛，必定早已看透这山中的一切奥秘。

风突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掠过耳畔。由于时间关系，我在距离山顶还有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停了下来。下山时一路疾走，不久就到了山脚下。没能登上顶峰，心中不免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