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屯知青集体户简史

一杯咖啡两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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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知青的文章太多了，但多为个人的、生活片段回忆。而扎旗北京知青集体户简史却不同，是以集体户的视角来叙述那段历史，这也像是一份份社会调查报告。当然，这不是出自专业人员之手，不能要求过高。但由当事人执笔，而且各集体户几乎全体成员都参与其中，这样写“史”，太少见了。

　　“简史”覆盖全过程：自成立起至最后一名成员离开。“简史”简要概括全程中的重要之事，没有过多注重细节。视角更宽、更全面、更客观。

　　“简史”反映了这批北京知青当年的生活状况、思想变化，也折射了当年农村基层党组织、生产队的管理水平，农村集体经济、文教、卫生事业的状态。

　　 知青已成历史，但乡亲们还在那儿。“简史”不仅仅属于知青，也属于扎旗。如入地方志，哪怕是做为附件，也会有价值。

—— 张小群

（扎旗巨力河公社中心屯大队知青）

中心屯大队知青集体户简史



1968 年 8 月 26 日，正值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潮中，19 名北京的中学生结成了一个小组，离开北京，乘火车、汽车、马车，经由盟公署所在地通辽、旗政府所在地鲁北，于 8 月 31 日抵达巨力河公社中心屯大队，以北京知青集体户的形式插队落户，开始了数年的知青生涯。当时，我们自称这个集体为 “北京知识青年小组”，乡亲们叫我们“青年”。“知识青年小组”成员主要来自北京二十八中。组长是蔡大龙，副组长是卢美瑜和王怀东。

一、安家

中心屯是个小村，共 70 多户， 450 多口人，分为两个小队。我们分别被安置在一、二小队。

　　大队腾出了队部做我们的临时宿舍。房屋座北朝南，是座土房，共五间屋。大门朝南开在中间堂屋，左厢两间是男生宿舍，右厢两间是女生宿舍。堂屋左右各有一扇旁门，通宿舍。左右还各有一盘大灶，烧饭兼烧炕。堂屋北墙外接出了一间小仓房。

　　杜起然、王怀东、湛国华（大队书记）、范振海（大队马倌）

1968年冬于集体户宿舍前

按照当时政策，头一年，知青的粮油由国家按定量供应。大队特意选派潘树友大爷做集体户食堂的炊事员。此地是老解放区，村里不乏解放战争参加解放军的老复员军人。潘大爷就是原四野老兵，随部队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在部队就是炊事班长。他是位非常和蔼可亲的长辈，对我们倍加爱护，如自己的孩子。虽然潘大爷为我们做饭仅一年，但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潘大爷。

　　大队为我们准备了烧柴。但不足以维持到 1969 年冬。当年底，男生杜起然和王怀东两人，冒严寒赴北舖小队打柴。历时近一个月，备足了烧的。

潘树友大爷 1968 年冬于集体户宿舍前

二、劳作

知青们在各自生产队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业劳动。经过这年秋收，大家基本闯过了劳动关。第二年，经历了春种、夏锄、秋收之后，大家都学会了种地、耪地、薅地等基本农活儿。男生基本都学会了扶犁杖，有的男生甚至学会了扬场、赶大车。身体壮、力气大的男生成了和泥、脱坯、垛墙的行家里手。男生基本都成了“壮劳力”。论劳动，大家都得到了乡亲们的赞赏。

　　1969 年夏，男生杜起然率先，张小群随后，加入第二批由车把式组成的副业组，赴东乌旗达布苏盐池为生产队拉盐。每人五头牛一挂车，每车拉回数千斤湖盐，往返近五十天，行程数千里。

同年夏天，生产队派男生王怀东当马倌。王怀东因此练就了一身好骑术，可以不认蹬就飞身上马。也是 1969 年，队里的一头母牛生完小牛就死了，万爱国把小牛拉回集体户，女生们一直喂它，还给它喂过牛奶。后来它长大点了，能吃草了，才把它送回队里。这一年，大家在农业劳动方面收获颇丰。

王怀东、杜起然 1968 年冬于村南甸子地

1968 年底至 1969 年初，集体户部分同学和乡亲们共度插队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家排练了文艺节目《白毛女》片段，柴隆隆扮演喜儿，王怀东扮穆仁智。张大卫等女生表演了舞蹈《草原红卫兵见到毛主席》。还有小合唱，由王怀东手风琴伴奏。村里的马倌范镇海也参加了演出。

　　为乡亲们表演的这台节目丰富多彩，活跃了乡亲们的文化生活，也增进了相互感情。乡亲们对知青们特别亲，后来好多人家娶媳妇，都要请全体知青去喝喜酒。

　　后排左起：柴玲玲、唐季琳、潘树友大爷、柴隆隆、张大卫。 前排左起：习倩、卢美瑜。1968 年冬于集体户宿舍

1969 年初，男生徐南征经天津医疗队培训，成为村里“不脱产的卫生员”，即“赤脚医生”。之后，1970 年 6 月，男生蔡大龙接任赤脚医生。在缺医少药的当地，一个热心负责的医生会被乡亲们敬为活菩萨。南征和大龙凭一本“医疗手册”钻研医疗技术。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乡亲们一声呼唤，随叫随到，尽心服务。1969 年春末，徐南征带村民湛国金的女儿到天津 259 医院看病，诊断为特发性肺含铁血黄素沉着症，途经鲁北因病危为其输血。1971 年 5 月，张小群专程陪同生产队长连玉琢六七岁的儿子赴京看病。到京后,连队长父子俩就住在大卫家中，管吃、管住、管联系治疗。治好了困扰小孩子多年的膀胱结石，使孩子有了幸福的未来。1972 年夏天，集体户同学还接待了村民刘贵斌赴京看病。每当乡亲们有困难、有病时，知青都去看，并送去药等急需品。大家尽力地为乡亲们服务，和乡亲们打成一片。

　　后排左起：蔡大龙、王怀东、张小群、徐南征、前排左起：张大卫、卢美瑜、张玉（本村回乡知青）、潘印（本村回乡知青）。

1971 年春节于北京张大卫家楼前

除此之外，也有同学对本村 1968～1969 年集体经济的经营状况做了调查、统计。发现集体经济基础比较薄弱，社员收入低，集体经济凝聚力不强。 1968 年年终分配，中心屯一小队年人均收入只有约 81 元。1969 年年终分配，中心屯大队年人均收入只有大约 61 元。其中口粮费用就占一半以上。而这只是账面数字。实际上，困难户向生产队借粮，生产队欠富裕户钱款，形成了严重的三角债。能干的辛苦一年拿不到什么钱，生产队没多少积累用于再生产。在当时，出路只能是通过积极参加集体劳动来发展集体经济。这也算是初步接触到了“三农”问题。

三、兴盛

1969 年 3 月，胡兵同学由北京来此加入集体户。集体户人数增加为 20 人。1969 年是集体户建设的鼎盛时期。

　　从 1969 年秋收后，和社员一样，集体户每个人从生产队按工分挣口粮。由于大家体力强弱不一，在京养病的同学所挣工分更不足以支付粮、油、菜款。于是集体户决定采取“二次分配”方案。即大队将集体户做为一个核算单位，年终结账时，扣除集体户当年粮、油、菜总开销后，发放余额，在集体户内部再按工分进行分配。保证每个成员能有基本的伙食保障，还能有零花钱。这个方案对于加强集体户的团结是非常重要的。不过这个方案仅实施于 1969 年年终分配。

从 1969 年春天起，集体户逐步开始独立运行。中心屯大队的湛国华书记（原四野三十八军老兵、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王守信队长、刘福队长、连玉琢队长和众多乡亲们给了知青相当多的帮助。

当年春天，大队将原仓库改建为知青新宿舍。新宿舍与老宿舍格局相同，只是男女生住房均增为三间，以间壁相隔。在新宿舍西山墙接出一间小仓库存放粮食。在新宿舍南面垛了院墙。在院墙内女生宿舍南面开了一块菜地，并用矮墙围起来。此外还修了猪圈、鸡窝，养了猪、鸡。

集体户的同学们很团结。户内女生多为初中生，男生多为高中生，在生活和劳动方面男生对女生照顾很多。1969 年夏天，户里决定，集体户食堂由女生轮流做饭带喂猪、喂鸡，每人轮半个月。男生负责挑水，干自留地里的活儿。组长蔡大龙负责计工分。集体户隔数月就能杀头猪。第一次杀猪请老乡操刀，但从第二次起，就由王怀东操刀了。每次杀猪，大家和乡亲们先大吃一顿，然后把猪肉加盐炖成咸肉酱，储存在一口中等大小的缸内，每次做菜，挖一勺做油用。潘大爷和乡亲们教我们轧碾子、箩面、发面、做酱、腌咸菜、积酸菜，教我们做各式各样的饭，还教我们怎样养鸡、喂猪，为我们后来独立生活打好了基础，使我们户的日子一直都非常好。集体户的粮食有小米、苞米，还有大米和白面。女生还做了臭豆腐，蔡大龙居然还试着做了次叉烧肉。直到 1971 年底时集体户还有几头猪，很多的鸡。

卢美瑜喂集体户的猪

1971 年夏于集体户宿舍前



1969 年冬初返京前，男女生齐动手上山搂柴火。加上1970 年春天搂的柴火，集体户在宿舍东山墙侧码起了一座巨大的柴火垛，直到 1972 年还没用完。1971 年秋末，集体户从联合屯煤矿拉了一牛车煤，有数千斤，还请必喜的北京同学韩科来帮忙改造柴灶，加装风箱烧煤。

　　人丁兴旺时，集体户日子过得热闹红火。外村北京同学来做客，说我们的日子肥得流油。

大家相互关心、爱护。1969 年夏初，男生杨振山调理马时，大拇指被马缰绳勒断，只剩皮肉相连。紧急之中，蔡大龙果断对伤口做了初步处理，然后借了辆驴车，由数人冒大雨护送杨振山到公社天津医疗队处救治。医疗队医生畏难，同学们急得都要动马鞭子了。医生只好对杨振山的拇指伤口做了进一步处理，并要求尽快到正规大医院救诊，否则拇指不保。医生对蔡大龙所做的伤口初步处理赞不绝口。由于处置及时、到位，转院迅速，杨振山的拇指被保住了。

1970 年中心屯大队北京知青获得了盟优秀知青集体户称号，并由女生李艾肖做代表参加了表彰大会。

四、衰落

1968 年 8 月刚来时，村里乡亲们就有人说，你们是来锻炼来了，待不了几年就会调走的。还真说着了。

从 1970 年起，病退的、上学的、被招工的、当老师的、转走的，集体户的同学们开始陆续离开。到 1970 年底还剩 12人。到 1971 年底就只剩四人了。

1973 年 3 月，鲁北知青来中心屯插队，共 6 人，3 男 3 女。他们与北京知青合户，加上卢美瑜共 7 人，卢美瑜任户长。

1979 年，随着最后一名北京同学病退回京，中心屯大队北京知识青年的花名册彻底变为空白。 中心屯大队北京知识青年集体户的历程，最终全部化进了历史的年轮。

但是，不论走到哪里，不论从事什么工作，也不论过得好或不好，我们都永远铭记那片黑土地和那些淳朴的乡亲们。

中心屯插队的日子，已经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撰稿人：张小群

2018 年 3 月 28 日

文中老照片为中心屯知青的珍藏

本文选自

内蒙古扎鲁特旗北京知青集体创作的

《 集体户简史 》卷 三

原巨力河公社知青集体户简史

图文编辑 / 一杯咖啡两块糖

2025 . 07 . 08 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