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蓝色多瑙河

　　宣纸铺在案桌，像一封未拆的信，边角被阳光吻得发暖。铅笔削得尖尖，笔屑落在桌沿，像刚落的星子，细碎地闪。猫蜷在桌角，前爪搭着桌沿，尾巴圈成小小的环，呼吸轻得像羽毛扫过宣纸——它在看我，瞳孔里盛着半盏窗外来的风。

先拿铅笔。笔尖触纸时，有极轻的“沙沙”声，像春草顶破冻土。画一朵初绽的山茶，花瓣要留些浅白，是阳光没晒透的地方；再画只停在枝桠的雀儿，爪子勾着细枝，尾巴微微翘，仿佛下一秒就要抖落翅尖的绒毛。猫忽然抬起头，鼻尖凑到画稿前，轻轻嗅了嗅，大概把铅灰色的雀儿当成了真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像在跟空气打招呼。

换毛笔时，墨香漫开来，混着猫身上晒过太阳的味道。蘸一点淡墨，画几片山茶的叶子，叶脉要细，像藏在绿里的悄悄话；笔尖再浓些，点出雀儿的眼珠，黑得发亮，倒比真雀儿的眼更像盛着光。猫的尾巴尖扫过宣纸边缘，带起一点微风，墨痕在纸上轻轻晕开，倒像是给叶子镶了圈朦胧的边。

偶尔画山水。铅笔先勾出山的轮廓，不用太陡，是邻家后山那样的缓坡，线条要软，像被雨洗过的青黛；再用毛笔蘸些清水，晕开纸角的淡墨，是远山的雾，漫过坡脚，漫过想象里的溪涧。猫这时会跳上桌子，踩过宣纸的空白处，留下几个浅浅的爪印——倒像是给山脚下添了几只路过的小兽，歪歪扭扭，却比我画的更有生气。

画累了，就把笔搁在砚台边。猫会蜷到宣纸上，把画着花鸟的地方当成小窝，肚皮贴着纸面，暖暖的，像给那些铅灰与墨色的生灵盖上了层绒被。阳光从窗棂移到它背上，毛色变成浅浅的金，连带着纸上的山、雀、山茶，都像是浸在温汤里。

原来幸福从不是浓墨重彩的刻意。是铅笔划过纸的轻响，是猫爪印混着墨痕的随性，是抬头时，恰好看见笔尖的光落在它眯起的眼缝里——像把整个春天，都收进了这张薄薄的纸，收进了呼吸与笔墨相缠的，这一瞬的静。